虽然她在和瑞特对视，但是思绪已经随飘忽的视线飘到了和眼前的景象毫无关系的地方，而瑞特却在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和悲伤，他皱起眉头嘴角一弯，出口打破了不安分的空气里沉闷的气氛。
“亲爱的，好久不见。”瑞特的查尔斯顿拖腔多少唤起了一点斯佳丽对往日的熟悉感，尽管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她想听的。“没想到你居然能放下身段不远千里地跑到北方来看我，真让人受宠若惊——是不是塔拉又没钱交税了？”
前面的话听着还算顺耳，但是最后一句真让她想臭骂瑞特一顿。她跋山涉水掏心掏肺，没想到他这么没心没肺，不领情也就算了，哪有这么污蔑别人好意的？她狠瞪了瑞特一眼，准备还以颜色，却发现那双黑眼睛里嘲讽的光如同满弓的箭一样蓄势待发，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骂起来她不是瑞特的对手，不能自曝其短地跟他这么快就翻脸，再说她来这儿又不是来和瑞特比赛骂人的——可是自己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原本只想能在这里见到瑞特，现在她如愿以偿，却忘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是自已要是再不说点什么肯定就显得理不直气不壮了，而且还会让瑞特坐实自己的调侃，那自己就是彻底被冤枉了。好吧，他既然还是认为自己是像上次一样来骗钱的，那就把他的错误观点证明给他看。
“当然不是。我……”越是情急的时候斯佳丽越说不好话，她干脆直接把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展示给瑞特看，这回上面可没有血疱和老茧。
“看来这回的情况比上回好很多嘛。不过那些手掌心的红印——”瑞特的话还没有说完，斯佳丽立刻紧张地把两只手翻过来细看又出了什么状况，原来是刚才自己紧张地攥拳头时不小心掐的痕迹，都怪自己的指甲最近留得太长了。她一心只顾着自己的手心，没有注意到那颗订婚戒指露出来的时候瑞特眼里闪过的惊讶和欣慰。
“这是我刚才不小心自己弄的，不是因为下地摘棉花。”斯佳丽赶紧澄清。
“不小心？怎么，你难道很紧张？”瑞特又是那种嘲讽的语气，这多少让斯佳丽为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不管怎么说，这说明瑞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但是说实话，一个普普通通的问句都能说得这么有讽刺效果，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没有。我只是，只是——哦，瑞特，他们不会像上次一样打算吊死你吧？”她的眼神把她想尽力掩饰的心情完全出卖了，连她的话也是。本来只想说自己不紧张，却一开口就提到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们当然想这么做。”瑞特的声音平静地不像是谈论自己的险境，而是在说自己会去哪里旅游一样。
“为什么，你和他们不是朋友吗？你到底又犯了什么罪？”斯佳丽本来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但是他已经开口了，自己也只能接下去。
“既然你能到这儿来，也肯定能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给所有想反抗北佬的南
方人提供军火，这条罪名足够把我钉上十字架了。”他还是很平静。
“不，我才不信！”斯佳丽忘乎所以地大叫出声，瑞特连忙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跑到门口确认过没有人在偷听以后才跑回来。看着他这么紧张，斯佳丽忽然想起进来之前迪森告诉自己的话，心里后悔不已。等她再开口的时候，面对着瑞特后怕和责备的神情，音量降低了很多，听上去活活把质问变成了嗔怪。“你没说实话。”
“说说你认为我没说实话的理由。”瑞特不急着辩解，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盘问起了她。
斯佳丽真搞不明白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但是气恼归气恼，她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的设想重复了一遍，当然，迪森对她的坦白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个中原因除了迪森的嘱咐外，她也不想让瑞特看出自己是听别人说的。
“真没想到一个月不见你的分析能力居然提高了不少，这真让人惊讶。”瑞特虽然是赞美，但是即使这样在斯佳丽听来依然充满嘲讽。“那你能不能再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被关进来？”他轻轻一笑，没想到却撞上了斯佳丽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天！瑞特，咱们别绕圈子了行不行，时间不多了。你快点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到这鬼地方的，怎么样才能出去？”斯佳丽见瑞特终于笑了本来心里挺高兴的，但是一想到他们现在在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境下，她就没心情去和他玩什么语言的捉迷藏了。他快说啊，不说自己怎么知道该怎么救他出去？
“不用为我费心了，亲爱的。”说这话的时候瑞特的表情很沉重，“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你真的只是在白费力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性子永远那么急。”
“为什么？”她这句话简直像是小学生在提问。
“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否则谁也救不了我。”瑞特低声说，“钱是没有用的，再说你也没有带多少钱吧？虽然说你今天这身行头还算不错，不过联想起上次你的锦囊妙计，实在是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的口气又轻佻起来，想让她尽量忘掉自己刚才那几句无望的话。
“你要再讽刺我以前干过什么蠢事也等你出来以后再说吧。”斯佳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真没想到瑞特对于那件事记得那么牢，这真让她难为情。对了，就是那件事，他后来不是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吗？想到这一点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眼睛也亮了起来。“对了，你可以找上次把你放出来的那个朋友啊，他在哪儿来着，联邦议会？”
“谢谢你灵光乍现的好主意。”瑞特完全没有受她的影响，反而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只是你不觉得如果这个主意管用的话我还会坐在这儿吗？”
“怎么？”她疑惑地看着瑞特阴郁的神情，他出来以后不是跟自己炫耀过什么“权势就是一切，有罪没罪还不是个字眼儿问题”的吗？现在怎么这副表情，总不至于他现在为了要做什么绅士连性格也真的变成了
为名誉宁愿放弃一切的笨蛋吧？
“权势就是一切，可惜没有人能永远掌握权势。”瑞特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老实告诉你，我那位在华盛顿呼风唤雨的朋友已经被人用他当年对付别人的手段弄下去淹死在茫茫宦海里了。”
“那，那还有其他人呢？”斯佳丽不懂政治斗争，也懒得管，只是她觉得瑞特的朋友应该不止这一个，在旧金山本地也该有啊。“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朋友。”
“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些人。”瑞特苦笑了一下，“很抱歉，他们也一个都帮不了我，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就是他们把我关进来的。看上去朋友很多的人，真正的朋友反而很少。”
“为什么？”斯佳丽现在不想管瑞特经过惨痛教训才得来的人生感悟。
“没什么。”瑞特特意把接下来要说的话控制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范围，“无非是因为我以前为了，为了美蓝，想要改变南方人对我的印象，把他们全部赶回北方，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如今在华盛顿人模狗样的那帮人干过的黑心事，所以现在我不知死活地回到北方，自然就是一只苍蝇投进了蜘蛛网，就等着他们把我嚼的骨头都不剩。”
“见鬼！你明知道北佬对你恨得要死，干嘛还要到北方自投罗网，这跟送死有什么分别？”斯佳丽开始听到美蓝的名字心里也是一阵黯然，要是当初自己也学着帮瑞特的话，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了。但是听到后面，她又气自己又气瑞特，早知道他会出事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他来，就让他对自己冷嘲热讽好了；瑞特也是傻的可以，明知道是个陷阱还往里跳，他还好意思说自己傻？这简直比他当初去参军还傻。
“放心吧，宝贝儿，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见不了鬼的，那家伙没意思。”瑞特又和她开起了玩笑想冲淡她的怨气，但是她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连称呼的亲近也没起作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到底怎么办才能让他们把你放出去？”“如果你能帮我顶罪，我就能出去了。”“见你的鬼去！凭什么让我帮你顶罪？”斯佳丽气得脸都红了，瞪了嬉皮笑脸的他一眼，但是猛然觉出这也是条活路。“你说的是真的？要是我能找到人——”“老天！赶紧打住。蠢丫头，你可别犯傻，我开个玩笑而已。就算你来也没用，那帮人又不是瞎子。”见瑞特突然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瞪着她像是要把她活吞下去，斯佳丽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立刻意识到瑞特误会了她的意思，她的原意是找个其他人来顶罪，她自己才不会傻呵呵地羊入虎口，但是瑞特很显然误以为她要牺牲自己——误会的好！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欢呼的心情了，好在她还是控制住了。现在可不是去试探瑞特心里到底还在不在乎她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去。找什么人来顶罪才不会被人看出来呢？一瞬间她脑子里掠过了无数张自己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男人的面孔，甚至连瑞特的弟弟和杰克都被她清点过了，可是没发现一个合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