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坐在他旁边的安吉拉好奇地问他。

“噢,没什么。”保罗回过神来,“那个站在花坛旁边的人你认识吗?”

“哪个?”安吉拉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你说那个人?他是布莱恩先生,州长的私人医生兼竞选顾问。”

“医生还能去当顾问?”保罗对加利福尼亚州的政治制度感到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听我爸爸说他很有交际手段,是最近窜上来的,州长跟前的红人。具体怎么回事他没跟我说,我也没兴趣听。”安吉拉没什么兴致地说,“总之他是第一次到我家来,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觉得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你看看他看其他人的眼神,一点也不正派。”

保罗对她的话并不认同。哪能一见面就断定人家不是好人呢?第一印象是很重要,但是不代表它就一定是正确的——虽然他也觉得那个家伙不是好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对他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的感觉。但是这种熟悉感带来的不是心安理得,而是忐忑不安,好像鱼缸中的鱼对想要捕猎自己的猫的那种熟悉。

那人好像注意到了牵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保罗立刻把脸扭过去装作和安吉拉闲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他:“哎,对了,私人医生都来了,州长又是哪位?”

“你们男生怎么都对这种无聊的事感兴趣?”安吉拉抱怨道,很明显她对这个话题已经心生厌烦。

“也对,我不该问你们女孩子这种问题。”保罗故意刺激她说,“你们也不会懂这个。”他偷眼暼了一下那个人,还好,他不再往这边看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怎么会怕起这么一个连印象都没有的人?

“少看不起人了,你以为我们北方女孩子像你们南方人一样?”安吉拉本来想说“闭目塞听愚不可及”,但她忽然又想到桌上坐着不少南方来的女孩,于是改换了说法。“呶,那边那个,正在和斯佳丽小姐说话的男人就是隶属共和党的现任州长牛顿?布思先生。”

“你们州长姓牛顿?他跟那个被苹果砸到头的家伙有关系吗?”前面安吉拉的他讽刺都没怎么注意,但最后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记得一个苹果,你确定你在听我说话?”安吉拉气得脸都红了,“人家的名字是牛顿,全名是牛顿?布思——不过牛顿这个名字确实好记一点。”直呼其名虽然不礼貌,但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被逗笑了。

斯佳丽在佐治亚州时见过州长,不过眼前这位可没有之前的布洛克好对付。简单的和他寒暄几句过后,斯佳丽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搞政治的人在她眼里没什么分别,不过是一群为了无聊的事伤脑筋的傻瓜,当然,他们不是真的傻,是在装傻。

比如斯佳丽摆出一副天真的好奇样子——其实她本来也不懂——询问一些有关选举的事,想借此谈到那些关在监狱的南方贵族和他们在此地的那些支持

民主党的绅士朋友对明年选战的影响(要不是迪森提醒过她她还真要把瑞特的事和盘托出),但他却对此顾左右而言他,还想探出她的底。“奥哈拉小姐,这种事对于您这些尊贵的淑女来说未免太枯燥了。更何况今天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聚会,在这里可以结识到您这样优雅高贵的女士才使我对华尔蒙特先生的盛情邀请义不容辞。其实自从华尔蒙特先生远离他可爱的家乡波士顿调到此地,我就和他成为了至交好友,只是对于他的夫人一直久闻其名未曾有幸得见,多少有些遗憾。正好今天和您结识,我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询问您二位在佐治亚州是如何相识以及您是如何让他们夫妻重聚的?”虽然是和斯佳丽单独说话,他的声音却放得很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唉,老布,你这就问错人了。我妻子的情况自然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来问我嘛。就凭咱们两个这交情,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在斯佳丽被这么一通外交辞令绕得一头雾水的时候,迪森出面用更大的声音来帮她解围了。脱离众人注视的斯佳丽被兰莉趁机拉到了一边。

“对不起,兰莉,我好像给华尔蒙特先生惹了麻烦。”斯佳丽很不安。自己在北方人的地盘大出虚假的风头也就算了,连兰莉和迪森的过去都成了政治筹码就太让她过意不去了。

“没什么,你别在意。这种场面他见的多了,应付得了。”兰莉安慰她,“反正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这些人的生活就是公共话题,嚼舌头的人少了才叫奇怪。”

“可是——”斯佳丽还想说什么,兰莉却已经离开她走向了迪森和州长。

“亲爱的,你在和布思州长说我是吧,这种事当然是要问本人才对了。州长先生,您想问些什么?”兰莉主动上前替迪森转移压力。经过他们这么一配合,州长倒成了最不好做的人,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哈哈,我只是出于好奇和奥哈拉小姐随便聊聊,你们两夫妻的恩爱大家都看到了。我只想说一句,华尔蒙特太太,如果我是一个女人的话,我会非常嫉妒您的好运。”

斯佳丽没有人们所说的那种“政治嗅觉”,她只是觉得这位州长先生实在是够阴险也够厚脸皮的,只不过用几句话的功夫,不仅险些把她的真实情况套出来,还差点把迪森和兰莉的过去公之于众。她以前很少关心执掌大权的人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是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原本迪森和兰莉的事就只是他们两个的感情私事,后来因为她的关系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了,她本应给予祝福却没有说,心里还嫉妒他们的相聚建立在她和瑞特的分离之上,所以对于他们的帮忙她都视为理所当然。但是当他们为了帮她主动向所有人公开这段往事之时,最不忍心的人却又成了斯佳丽。还好,他们没有真的这么做。

斯佳丽已经脱离了众人瞩目的中心位置,她对此深感庆幸。众星捧月的感觉对她来说当然是一种享受,但是她也知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她做了那么久的聚会中心,现在该轮到真正的主人上场

了。

“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又见到您,奥哈拉小姐。您还记得我吗?”就在斯佳丽绕着餐桌找东西填肚子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对她打招呼。

“啊,是您,布莱恩先生,您也来了。”斯佳丽本来已经找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但是碍于礼貌只好又放下了。“对了,上次的事谢谢您帮我。”

“没什么,能帮您是我的荣幸。”布莱恩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斯佳丽只能这么形容他那勉强可以称为“笑”的表情,没有笑到眼睛里的笑容让她心里不舒服。“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佐治亚州的老乡。”

“我也没想到。”斯佳丽现在只能后悔自己早上没听兰莉的劝多吃点东西,指望自己能快点把他打发走。“您来到这里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吧,我不打扰您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奉命陪州长先生来参加一个社交聚会而已。”没想到他的谈性这么浓,“您知道,身为私人医生,我有时也要兼做秘书的工作。”

斯佳丽本来都想撇下他自己走了,但是最后一句话让她停下了。“您说您是布思先生的秘书?”她说完以后才觉得自己傻,早该想到能参加这种聚会的人都不简单。

“不是,怪我没说清楚,我只是偶尔代理一下秘书的工作,主要负责的还是州长的身体健康。”他不厌其烦地解释,“再说州长先生那么忙,怎么肯只雇一个兼职秘书呢?”

“那您可真是太辛苦了。”斯佳丽忽然想起迪森上次咬牙切齿地骂州长是苦行僧的事,可不就是眼前的他惹起来的?不过都苦行僧了却还是一只老狐狸,看样子这位州长以前更不好对付。

“其实都还好,不算什么。”布莱恩忽然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看着斯佳丽身后说,“真是少见,没想到帕切科先生也到了。”

斯佳丽立刻反应了过来:“您是说副州长,何塞?安东尼奥?罗穆阿尔多?帕切科先生吗?”

“整个州能记全这个名字的人不超过20个,没想到您居然也记得。”布莱恩有些惊奇地看着斯佳丽说,“您跟他认识吗?”

斯佳丽摇摇头。她记得迪森给她的情报上说过,虽然州长和副州长都是共和党人,但是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合,副州长一直对州长的位置虎视眈眈。而州政府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因为帕切科不是白人而是拉丁人的关系,他的地位一直不被本地的绅士所承认。“虽然那个位置谁坐都可以,除了一张嘴以外根本不需要才能,这两个家伙也就是从两个烂桃子里挑出来一个不太烂的,但是我宁可支持帕切科,就因为他的种族。一旦他成了下一任州长,说不定能安抚一下那些非原住民,给本地带来一点安宁。可现在看是不行了。”迪森当时还发了这么一通感慨,因为他现在必须改旗易帜了。斯佳丽可不这么想,她还记得当时民主党人反抗共和党夺回佐治亚州的控制权有多不容易。不管怎么说,本地人来管理本地人比随便抓差一个外族人好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