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不服

“我不服。”袁崇焕仰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摇头道:“孙师,袁崇焕固然性子狂妄固执,刚愎自负,这次指挥之战,袁某确实有无法推脱之责,但是说这次围城之祸,乃是袁某而起,袁某万万不敢当。”

“不敢当?”孙承宗听到这话,“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不停地抖动着,指着袁崇焕道:“袁崇焕,我且问你,皇太极借道蒙古,奇袭中原,这确实不是你的错,但是蒙古你未曾防住,这是不是你的错?”

“是。”袁承焕很干脆地点头道:“是我失责,可也不能认为我造成了这次祸端。”

孙承宗冷笑了笑,正要说话,旁边的伴当忙过来扶着他道:“老先生,您坐着说。”

孙承宗一把推开伴当,指着袁崇焕道;“我且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皇太极奇袭中原?”

袁崇焕怔了怔,皱眉道:“根据军报,我得知此时,皇太极已经穿越了蒙古。”

“你推卸责任,对不对?”孙承宗冷笑道:“可是有一样,你却万万推脱不得,那就是,皇太极奇袭中原的时候,后院空虚,这是断后路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攻打沈阳呢?若是你肯带兵攻打沈阳,势必逼着皇太极返回,兵法有云,围魏救赵,我不信你不懂。”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对啊,还是老先生厉害,一语中的。”

“对头,对头,老先生确实厉害,围魏救赵,咱们怎么忘了?”

“袁崇焕当时为什么不去攻打鞑子的盛京啊?”

“就是,就是,端了鞑子的老窝,鞑子怎么敢跑到咱们这里来?”

冯英一直坐在那里听着,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把惊堂木一拍道:“袁崇焕,这下你无可狡辩了吧?你身为军中统帅,围魏救赵的道理不懂吗? 若是你当时趁着皇太极后院空虚,去攻打鞑子的老窝,我们何至于如此窘迫?”

袁崇焕静静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眸里有些发怔,怔忪半晌道:“当时……当时……我怕皇太极伤害皇上,所以才会急着回来,你们想想,若是我真的把鞑子的老窝端了,皇太极却占领了北京,那岂非等于改朝换代,我袁崇焕要做皇帝不成?”

这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心道也对,袁崇焕若是来个围魏救赵,那……皇太极打下北京怎么办?

“你的意思……你还是一片忠心?”孙承宗冷笑。

袁崇焕似乎恍悟过来,连忙点头道:“对,对,是这样的。”

孙承宗嘿了一声,“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袁崇焕,你诸多借口,其实就是一个——你被皇太极打破了胆子!”

袁崇焕听到这话,身子颤了一下,摇头矢口否认:“没有,我……”

“你没有?”孙承宗的语气咄咄逼人:“你说说,你自从到了辽远,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有几次打败过皇太极?”

袁崇焕听到这话,眨了眨眼,激烈分辨道:“这你还不知道吗?孙师,我大明军只适合城墙战,所谓野战,几乎百战百败,从来没赢过,鞑子的骑兵非常厉害,我们根本不可能主动出战。”

“是,所以我说,你被鞑子兵吓怕了,不敢主动进攻皇太极,因此放弃了围魏救赵的政策,宁肯掉头去追随皇太极的进攻轨道,不是吗?”孙承宗说到最后,语气倒也缓和了几分,有些叹息道:“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种误判,作为统帅是不该。”

袁崇焕听到这里,依然不服气,摇头道;“孙师,虽然皇太极带着精锐奇袭京都,可是在鞑子本部,却也强手如云,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都十分厉害,尤其大皇子代善,那更是能征惯战的高手,袁某千里奔袭,怕是未必能成功,自己倒也栽倒在哪里了。”

孙承宗听到这话,哼了一声,端起茶站抿了一口,抬头看了看台上的那三维,见他们都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嘿了一声,把茶盏放下来,又开始问:“这个且不说,咱们说说,你跟着皇太极这一路,其实皇太极的路子并不快,走走停停,完全可以在蓟门堵住,朝廷也是个意思,一出事的时候,皇上便把所有的指挥权给了你,特特让你在蓟门赌人,可是你呢?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袁崇焕皱了皱眉,拱手道:“孙师,难不成袁某还谋逆不成?孙师可以查查,袁某拍了刘策他们去守城,所有地方都堵住了他们的,做了部署,可谓万无一失,然而耐不住鞑子强悍,突破了防线,这个怎么能怪袁某?”

“不怪你?”孙承宗气得把桌子一拍,恨恨地道;“你知道萨浒尔战役为什么失败吗?我曾经多次跟你谈起过,萨浒尔之战,努尔哈赤以一当十,乃在于集中优势兵力,而我们处处抵挡,就等于不抵挡,而你又重复犯错,其心何在?”

袁崇焕听到这话,沉默半晌,忽然长叹一口气道;“孙师这么说,袁某也无话可说,只是孙师且听我一席话,那鞑子酋长皇太极素来狡诈,深悉兵法,我并不知道他从哪里过关,唯恐圣上有失,才处处设置,然而没想到还是被皇太极突破了,这么说吧,孙师,若是我把兵力集中一处,那皇太极打听了之后故意饶过,那又如何?”

这话出口,孙承宗悚然动容,默然良久,叹了口气,扶着案几坐下来,徐徐开口:“说起来,此事确实不怪你。”

袁承焕苦笑。

师徒两人默默相对,宛如想起了旧日时光,彼时,他是督师,经略辽东,他是属下,踌躇满志,然而此时相见,两人也曾巴山夜雨,也曾经憧憬过平叛辽东事宜,然而今日国破一半,家亡半倾,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还有。”

孙承宗此时说话倒也缓和了不少,大概被袁崇焕那些话打动了,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也可恕,但是到了北京城下,你又做了什么?我且问你,这一路上,你有很多机会拦截皇太极,可是你几乎没有跟他交锋,一路跟着他就这么到了京城,然后让你保家卫国,你却做得一塌糊涂!”

说着,孙承宗的眉毛立了起来,怒斥道:“德胜门之战,满桂将军5000人、侯世禄5000人以及 1万多京营军士,对阵皇太极亲自率领的6万主力,血战数日,大小二十多战,虽然没有取胜,却也遏住了皇太极的攻势,然而你呢?你在广渠门以1万五的兵力,对阵正白旗两千游兵以及蒙古兵,却也没取得胜利,反而有三分之一临阵逃脱,袁崇焕,袁承焕,这一仗,你打得如何,你心里清楚。”

袁崇焕眨了眨眼,没有吱声,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