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曾夷和曾飞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摄政王是什么人?那双手不说用来舞文弄墨,那也是用来舞刀弄剑的啊!

拿着锄头挖土是怎么回事?

可那道身影——

绝对错不了!

在冷汗涔涔的周正开口之前,曾夷已是按捺不住地扭头朝右后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心领神会,抬脚就向那道酷似他们摄政王的身影走去。

“诶——”周正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被曾飞投来的冰凉眼神吓得喉头一紧。

无奈之下,周正眼巴巴地望着下属离宋殊禹越来越近。

最后,下属走到宋殊禹身后。

不知是不是周正的错觉,他竟然感觉走过去的下属比他还要紧张数倍,似乎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下属缓缓抬手:“这位大哥……”

宋殊禹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过身来。

这一刻,不仅是问话的下属,还有站在不远处的曾夷和曾飞等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们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于是他们看见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和他们摄政王一模一样的脸,然而那张脸上的表情和他们想象中不太相同,冷淡到了近乎冷漠的地步,他将下属上下一打量,问道:“外乡来的?”

下属:“……”

曾经一口气了结数条人命都没动一下眉头的下属瞬间方寸大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慌的表情,他连忙回头看向曾夷和曾飞。

曾夷和曾飞对视一眼。

曾夷:“怎么回事?”

曾飞:“我哪儿知道?”

曾夷:“……”

曾飞:“……”

此时此刻的周正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虽然他就站在曾夷和曾飞的后面,但他们说话用的是他完全听不懂的另一种语言,他只能根据面部神态判断这两位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思索片刻,他心里一横,咬牙走了过去。

“小臻啊,这位是从县上过来的大人。”周正故作镇定地开口,“他们想询问一下小玉和他姑姑的事。”

宋殊禹哦了一声,目光从眼前的下属身上投到不远处的曾夷和曾飞等人身上。

曾夷和曾飞等人顿时表情紧绷,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已出于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同时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果然是摄政王。

只有摄政王才会叫他们如此发憷,仅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好在宋殊禹的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收回目光后,宋殊禹对面前的下属说:“大人里面请。”

大、大人?!

被唤作大人的下属双腿一软,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整个人就这么跪了下去。

这一跪把周正的魂儿都快吓飞了,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下属的手臂,声音抖得不像话:“大人你没事吧?这可使不得啊!”

下属虚弱得跟面条似的挂在周正身上,脸色惨白地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曾夷和曾飞。

曾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深吸口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周正见状,赶紧介绍:“这位是曾夷曾大人。”

宋殊禹略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喊了声曾大人。

曾夷双腿一软,险些重蹈下属的覆辙跪到地上,还好下属早有准备,在他膝盖落地之前一把扶住了他。

周正:“……”

不久前他还试着揣摩了一下这几位大人的心思,现在他已经放弃了。

反而是下属一脸骇色:“大人你没事吧?”

周正:“……”

这熟悉的话——

哦,他方才不是说过吗?

曾夷摆了摆手,勉强站直身体,他声音发虚地问宋殊禹:“你拿着锄头做什么?”

宋殊禹道:“回大人——”

下属和曾夷的腿不约而同的一软。

摄政王再这么几声大人喊下去,只怕他们所有人都要折寿!

“院子小了,我正试着把篱笆往外挪。”

闻言,下属和曾夷定睛一看,发现身旁的篱笆还真有往外挪动的痕迹,不过挪动篱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把篱笆拔/出来费工夫,把篱笆填进去更费工夫。

也不知他们摄政王一个人劳累了多久。

宋殊禹宛若没看见下属和曾夷复杂的表情,他收起锄头推开院门:“里面请。”

周正也一脸带笑地说:“大人们里面请吧,走了这么久,也该坐下来喝喝茶、歇歇脚了。”

曾飞和两个下属都没动,直到曾夷率先往里走去,他们才抬脚跟了上去。

领路的宋殊禹自然走在最前面,锄头是他找附近人家借的,过几天要还,也会一直用,便随意放在院子里。

不大的院子被分为三块,一块用于饲养鸡鸭,一块用于晾晒药材,剩下最小的一块才是走路活动的地方。

这才半天功夫,到处乱窜的鸡鸭又拉了满地的粪便,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而又难闻的

其实只要是养过家禽的人都会慢慢习惯这种气味,而且柳玉在村里算是非常勤快的人了,不仅早晚都会将院子打扫一遍,而且每隔两三天也会把笼子拿去河边洗一下,家里的气味比其他人家里好闻太多。

然而在刀尖舔血的曾夷和曾飞几人闻惯了鲜血和内脏的气味,却从未闻过如此一言难尽的气味。

他们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怪声,再看宋殊禹面不改色,甚至轻车驾熟地把几只捣蛋的鸡鸭踢到一旁,他们的表情愈发微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摄政王吗?

要说摄政王被鬼附了身他们都相信!

走在最后面的周正一直在悄悄观察几位大人的反应,见几位大人的目光落在满地鸡鸭的粪便上,他忙不迭开口:“小臻啊,等会儿你把院子打扫一下吧……”

话未说完,几位大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周正猛地一个哆嗦,声音戛然而止。

曾夷瞳孔地震,再也压制不住内心滔天的巨浪,他无比艰涩地说道:“你让他打扫这一地的——”

顿了顿,“这一地的——”

缓了口气,“这一地的——”

终于,旁边幽幽传来曾飞的声音:“这一地的屎。”

曾夷:“……”

放在以前,谁敢把摄政王和屎联系起来,就算活着见了第二天的太阳,怕是也到了生不如死的状态。

就在这时,前面响起他们摄政王的声音:“好。”

曾夷:“……”

他看向曾飞,没想到曾飞的适应能力比他强,这会儿已经麻木了,表情呆滞地望天。

屋里的陈设比院里还简陋,胜在打扫得干净整洁,桌椅和柜子上都没有一点灰尘,看得出来有在天天擦拭。

曾夷和曾飞不敢去想是谁擦拭了桌椅和柜子,万一答案是他们摄政王,他们十有八/九会上演一出当场昏厥的戏码。

不得不说,这个家的环境看上去是真的糟糕,家徒四壁不说,堂屋里还放着一张十分不合时宜的床。

**叠有枕头和被褥,应该每天都有人睡在上面。

曾夷和曾飞等人的目光在**停留良久,直到宋殊禹烧好热水并为他们沏完茶,他们才迫使自己挪开目光。

他们看向桌上那几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摄政王亲手烧水沏茶,他们哪儿敢喝?有了那个胆子也不一定有那个命。

四人落座,都很默契的谁也没有伸手去碰茶杯。

只有对他们的想法毫不知情的周正伸出双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心惊胆战了太久,他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这会儿可算能坐下来喝口茶了。

可喝着喝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周正抬眼一看。

下一刻,他被齐刷刷盯着自己的四双眼睛吓得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

“咳咳——”周正捂着脖子,满脸涨红,表情痛苦,“咳咳咳——”

还是宋殊禹在旁边问了句:“里长,你还好吗?”

“没……没事……”周正好不容易咳嗽完,一时连茶也不敢喝了,立即把茶杯放到桌上。

曾夷收回目光,轻飘飘地说:“周里长,我们有些话要单独询问他,你可否回避一下?”

“可以可以。”周正噌的起身,扭头就往屋外走,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周里长。”这次是曾飞喊住了他。

周正匆忙的脚步一顿,讨好地回头:“大人还有何吩咐?”

曾飞说:“左右你闲着没事,那就帮忙把院子打扫了吧。”

“……”周正内心绝望,表面平静,“大人放心,我定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去吧。”

周正逃也似的溜了,走后还不忘带上屋门。

屋门一关,原本气定神闲坐在长条凳上的四人火烧屁股似的弹了起来,他们自觉地站成一排,面色如土,大气不敢出。

同时他们心里也在悄悄揣摩。

摄政王看上去并无任何难言之隐,为何偏偏拖到现在才联系他们?

但他们不敢问,向摄政王提问无异于把自个儿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相比他们的紧张,宋殊禹淡定得犹如在和几个老朋友拉家常,他坐到方才周正坐过的位置上,抬眼扫了一圈冷汗直冒的四人,开门见山地说:“我失忆了,目前只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你们把我的情况详细说说。”

四人皆是一惊。

失忆?!

他们摄政王失忆了?!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