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书肆一别,邵文鸿仿佛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只要得空就跑去书肆守着。

认识他的人从未见过他如此上心的时候,好奇之下一打听,才知道邵文鸿要找的人不是书肆老板的小女儿,而是一个白嫩漂亮的乖巧少年,只是连着半个月下来,那个少年都没再出现在书肆里。

于是大家开始劝邵文鸿不要太上头,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且不知根底的陌生少年旷课得罪先生不值得,可邵文鸿不听,仍旧我行我素。

连赵宜都不知疲惫地跟着邵文鸿东奔西跑。

俗话说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邵文鸿越找不到那个少年,越跟着了魔一样地想要见到那个少年。

日想夜想。

时时刻刻都在想。

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有所收获,谁知出去上个酒楼的功夫就撞上了!

好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邵文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燃烧,血液在沸腾,灼热的目光恨不得把柳玉烫出一个窟窿来,他二话不说抬脚向牛车走去。

结果走到一半,就被牛车上的异味逼得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被惊喜冲昏了的头脑很快恢复理智,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此刻坐在一辆又破又旧还散发着异味的牛车上。

邵文鸿:“……”

原本前进的步伐立即往后退去。

他呈一条直线地退到赵宜身旁,眼睁睁看着柳玉催着车夫离开,一双眼睛恨不得直接长到柳玉身上。

车夫赶着牛车一走,这里也就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围观人群逐渐散去,被堵在人群外面的卲家马车终于驶了过来。

邵文鸿还是那副失了魂儿的模样,被赵宜轻轻一拍肩膀才蓦然回神。

他激动地开口:“你方才看到了吗?”

赵宜一脸莫名:“看到什么?”

“牛车啊!”

“哦。”赵宜说,“那么大一辆牛车,上面坐着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看不到?邵哥别笑话我了。”

“重点不是牛车,是牛车上面坐着的人!”

说到这个,赵宜更加莫名其妙了,摸了摸下巴说:“牛车上面不是坐着几个大婶吗?”

难道他们邵哥看上其中一个大婶了?

赵宜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邵文鸿自知和赵宜说不通,便懒得白费口舌,转身去找卢连才。

满脸煞白的卢连才正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左一句右一句地嘲笑刚刚的事。

“卢连才,你做人可不真诚啊,明明做牛车来的还骗我们说坐马车来的。”

“我们和你关系好,相信了你的话,却被你骗得团团转。”

“牛车好坐吗?我还没坐过牛车,不知那种工具坐起来是何滋味。”

“郝兄你想什么呢?当然是屁股疼的滋味了。”

卢连才深埋着头,嘴唇紧咬,屈辱得身体都在隐隐发抖。

直到邵文鸿走近,那几个人才纷纷安静下来,正要喊一声卲哥,只见邵文鸿拿着折扇的手一抬——

折扇挨着敲到几个人的脑袋上。

几个人接连哎哟直叫。

“牛车怎么了?牛车不也是车吗?你们这么嫌弃牛车,不如随我去找一趟县长,让县长禁止牛车出入桐溪县。”

邵文鸿声音洪亮,说得正义凛然,也吓得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菜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邵文鸿不再搭理他们,径直走向卢连才,他一改平时话里带刺的腔调,几乎是春风和煦地安慰起了卢连才:“管他牛车马车,只要能拉人,那就是好车,我还觉得坐牛车更透风呢,坐马车闷死了。”

后面几个人:“……”

他们回头看了眼赵宜,赵宜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只有卢连才动容地红了眼眶,他松开紧咬的嘴唇,嘴唇边上已经多了一圈微微泛红的牙印,可见咬得多么用力。

“邵哥……”卢连才张了张嘴,“你待我真——”

最后一个“好”字还未说出口,做完了面子功夫的邵文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方才看到那天我们在书肆遇到的少年也在上面,原来他和你是同村人啊?你认识他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他准备去哪儿吗?”

“……”卢连才一腔感动瞬间憋了回去。

……

柳玉在第二集 市下了车,他最常去的就是第二集市了,因此对这里的街道和铺子还算熟悉,先买了米和面装进身后的大竹筐里,又买了几斤肉和专门给宋殊禹炖汤用的土鸡,最后才货比三家地选了八只鸡仔和鸭仔。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柳玉没有捡着便宜的买,而是按照几个婶子所说看了鸡仔和鸭仔的羽毛清洁程度,是否有光泽,是否干燥,以及是否活泼好动,是否叫声响亮清脆。

当然,还要脐部没有血痕,愈合良好。①

柳玉没有经验,笨手笨脚地挑了半天,好在老板脾气好,还帮他一起检查。

鸡仔和鸭仔分别放在两个不大的竹篓里,八只嫩黄色的毛茸团子在竹篓里挤来挤去,嘴里发出细细的叫声。

柳玉觉得它们好可爱,蹲在地上对着竹篓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去拿放在边上的大竹筐。

可他刚起身,就感觉到身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他心中一惊,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双手已是条件反射地推了那个人一下。

因为那个人离他实在太近了!

好像贴在他身后一般。

柳玉力气大,还铆足了全力,那个人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得连连后退,由于脚步不稳,竟然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紧接着——

砰的一声闷响。

那个人的后脑勺撞到了柱子上。

“邵哥!”迟来一步的赵宜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不敢相信桐溪县里还有人敢对邵文鸿动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赵宜快步上前,手忙脚乱地扶起痛得龇牙咧嘴的邵文鸿。

此时的柳玉也看清了邵文鸿的相貌,他自然记得这个卲二公子,可他方才完全没有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会是邵文鸿。

柳玉心中的慌乱全部在脸上显露无疑,他一时半会儿连双手如何摆放都不知道了,咬着嘴唇,无措又害怕地望着邵文鸿。

虽然赵宜也对柳玉存有几分好感,但是眼下他不可能分不清孰轻孰重,扶着邵文鸿站稳后,他立刻瞪起了眼,强作凶恶地开口:“你敢对我们卲二公子动手?你嫌自己多长了一只手吗?”

柳玉吓得眼睛睁得老圆,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我以为有坏人。”

赵宜气笑了:“你说我们卲二公子是坏人?”

“不是。”柳玉解释,“刚刚他站在我身后,还离我那么近……”

邵文鸿总算从剧烈的疼痛中缓和过来,他半是委屈半是愤怒,连面子都顾不上了,表情痛苦地说道:“我离你近是为了看你的篓子里装了什么!”

“……”柳玉有些尴尬。

“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还能非礼你这个大男人?”

柳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倒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突然被人靠近吓了一跳罢了。

赵宜见状,还想找柳玉的麻烦,却被邵文鸿阻拦了。

邵文鸿走到柳玉面前,后脑勺传来的阵阵钝痛让他的脸部略显扭曲,他一边吸气一边看了眼柳玉脚边的两个竹篓。

“买的鸡鸭?”

柳玉点了点头,他本不想多说,可想到是自己害得邵文鸿吃了苦头,他便多解释了一句:“买回家养着下蛋。”

邵文鸿皱了皱眉:“你家里还养了鸡鸭?”

“目前只养了两只鸡”

“养那些家禽多臭啊。”邵文鸿光是想想卲府里养了一群到处溜达的鸡鸭,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是很臭。”柳玉赞同地说,“它们随地拉屎,若不及时清扫的话,地上会堆积很多屎。”

“……”邵文鸿的脸肉眼可见地青了,他压根没想过鸡鸭还会拉屎这件事。

不过这种话从少年嘴里说出来,貌似也没那么叫人难以接受了。

少年看着香香软软,和那些鸡屎鸭屎什么的完全沾不上边。

邵文鸿还在心里说服自己,柳玉已经提着两个竹篓走到大竹筐边上,他把竹篓放到地上,准备背上大竹筐后再提竹篓。

“等等!”邵文鸿连忙走了过去,用折扇轻轻抵住竹筐,随后对柳玉说,“这大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找你。”

柳玉茫然地问:“找我?”

“对。”

“可我们不认识呀。”

“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又同在桐溪县,还在同一家书肆遇到,缘分不可谓不深,你只用‘不认识’三字就把我打发了,未免有些绝情了吧。”

柳玉表情呆呆:“我不住在桐溪县,我住在玉潭村。”

“……”邵文鸿深吸口气,“玉潭村不是隶属桐溪县吗?”

后面的赵宜见邵文鸿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干着急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忍无可忍地替邵文鸿说道:“下月初便是卲二公子的二十岁生辰,卲家会在留香酒楼大办,到时你也来吧。”

柳玉完全呆了。

“对了,到时卲二公子住在京城的亲戚也会过来,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当今摄政王的人。”赵宜说出这番话时,脸上写满了与荣有焉的骄傲,仿佛亲眼见过摄政王的人是他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查了一下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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