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汨原本以为只要不去想任何事,即使要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也无所谓,这样至少不会让他再次感受到那种痛彻入骨的痛楚。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绝对无法控制的,那就是别人的想法以及自己的感情。

虽然他已经尽力不去想,但是当他一个人独处时,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那种无穷无尽的绝望感就会像潜伏着的毒蛇一样不断啮咬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撕咬着,每一下都令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对于一个只有二十出头,原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原本能够在外面自由自在生活的年轻人来说,突然被关在狭小而冰冷的监狱里。不是几天,也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十年,这种仿佛永无尽头的绝望感是外人绝对无法想象的。它会让人发疯,让人发狂。

虽然何律师说过只要一找到新的证据或证人就会马上替他上诉,但乔汨知道,这谈何容易?

入狱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在这个星期里面,他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就算硬逼自己吃下去,也会马上吐出来。

就算躺在床上,他也完全无法入睡。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以往的生活、以往的记忆、外面的一切一切,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脑子里,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每到这时,他就会一个人躲到洗手间里,然后不断地用拳头捶打墙壁,就算打到皮开肉绽也不愿意停下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忘记那种无穷无尽的绝望感。

就这样,短短的一个星期,他整个人足足了瘦了将近十公斤,脸色更是憔悴得像个病人。

对于他这种情况,狱警赵正虽然看在眼里,但也爱莫能助。

因为他知道,通常第一次入狱的人都会出现像他那样的强烈绝望感,而且这里尤其严重。按照狱警们的经验,通常在开始的几个月里,刚入狱的犯人自杀率是最高的,有时甚至高达五、六成。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与其他普通监狱不同,这里是高度设防监狱,关押的都是被判三十年以上或者是无期徒刑的重刑犯。任何刚入狱的人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大半生都将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会有种想要发疯的绝望感,因此有很多犯人忍受不了这种绝望感而选择自杀。就算是被关了很长时间的犯人,在面对每天都千篇一律的生活以及牢房的四面墙时,也会有些人终于忍受不了而选择自杀。

从某种角度来说,被判死刑也许比被判无期徒刑更好一些。因为死刑只是一瞬间而已,但无期徒刑却是要犯人一直被关在每天都要面对的四面墙壁里面直至到死。其过程无比的缓慢,也同样无比的残酷,但却又是每天都要面对的现实。

身为狱警的赵正知道,只有熬过刚开始的一、两个月时间,刚进来的犯人才有可能慢慢习惯下来。因此看到乔汨这种状况,赵正只能在心里面叹气,希望他能够熬得过去。

除了那种如恶梦一样挥之不去的绝望以外,乔汨还感到了强烈的孤独感。

由于他是新来的,这里的其他犯人在看到他时大部分都会流露出一种带有审视意味的冰冷眼神。

在这里不会有人跟他说话,所有人对他这个新来的犯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这种情况下,乔汨经常会想起任苍穹,那个原本私自附在他身上,一等他睡着就用他的身体胡作非为的酒鬼。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乔汨开始怀念起跟那家伙吵架斗嘴时的情景。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现在能够再跟那家伙说说话,就算是吵吵架也好,这样至少还能够有个能陪他说话的人。

可是不行。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也就是他被人陷害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再也听不到那家伙的声音了,不管乔汨怎么叫他,他也没有回应,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对于这种结果,乔汨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更加悲凉。

只不过一个月时间不到,好像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了,不管是伯父,还是那只鬼。

为了彻底麻木自己的神经,乔汨每天都像着了魔似的在工房工作。

由于他是新来的,还不适合做比较精细的工作,因此他被分配到装配区去做一些较为简单的机器零件装配工作。

这种工作虽然比较简单,可是十分的繁琐,往往一个零配件需要数十道工序才能装配完成,因此大部分犯人都非常讨厌到装配区工作。

但就算是这样,乔汨却一直默默无言地认真做下去。别的犯人一天最多装配十来个零配件,而他却能装配出三十几个。而且随着熟练程度的增加,到了后来他一天能够装配出四、五十个,是其他人的好几倍工作量。

在工作完以后,他不会像其他犯人那样去看电视或打牌之类的,而是一吃完晚饭就回自己的床盖头睡觉,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只想就这样一直睡到死。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后,当他开始稍稍有些习惯这里的生活时。有一天晚上,当他在公共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五个光着上身,只用浴巾围着下身的犯人忽然拦在了他的前面。

在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汨后,当中一个约三十几岁、胸口、脸上跟脖子上都带有几道明显刀疤的高壮男人冷冷地对乔汨说:“新来的,你是不是叫乔汨?”

经过这些天来的监狱生活,乔汨知道这个人就是三大帮派之一的老大,绰号就叫丧波。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但乔汨知道不能得罪这个人,于是回答说:“是的,我是叫乔汨。”

在听到乔汨的回答后,丧波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接下来,丧波继续对乔汨说:“你是新来的,可能什么都不懂,就让我来教你一些这里的规矩。”说完,丧波向旁边的四个手下打了一下眼色。

那四个犯人会意,马上走到乔汨身边,然后在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时,忽然有两个人一人一边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以及手臂,紧接着有另一个人一脚踢向乔汨的腿弯处,把他一下子踢得跪在地板上。

“你们想干什么?”乔汨一边愤怒地大叫一边用力挣扎,但无奈抓住他肩膀跟手臂的那两个犯人根本就不让他有机会挣开。

“给我闭嘴!”原本没有动手的最后一个犯人突然一脚踢向他的肚子。

“呃……”被踢中肚子的乔汨几乎痛得弯下腰来。

这时,丧波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

在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乔汨一眼,丧波突然一把掀开了围在自己下身的浴巾,然后将自己的下体凑到他的面前说:“小子,给我好好的舔。只要你舔得我舒服了,这次就放过你,否则我要你躺着出去。”

看到这情景,丧波的那四个手下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种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每次看到新来的犯人像死狗一样低着头去舔丧波的老二,对方那种充满屈辱的表情实在令他们看得十分过瘾。

就在他们等着看好戏的时候,抓着乔汨左边手臂的犯人突然看到乔汨十分迅速地转了一下头,然后紧接着他马上感到自己按在对方肩膀上的右手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那个犯人惨叫着松开了乔汨的手臂以及肩膀,然后像杀猪一样地嚎叫着。

原来,他的右手手背被乔汨连皮带肉硬生生地咬掉了一块,鲜红的血像水一样不断地从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中涌了出来。

由于那个犯人毫无征兆的惨叫声分散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使得其他几个犯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对乔汨的压制力度。

趁着这机会,乔汨一下子就挣脱开了那三个人的拑制,然后马上向出口冲去。

就在他刚刚才跑了两步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后背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巨大的撞击力使得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板上。

踢他的人正是丧波,他看到乔汨摔倒了,马上狠声说:“给我打,打到他起不来为止!”

不用他吩咐,除了那个受伤的犯人以外,其余三个人已经全都冲过去对躺在地上的乔汨一阵用力的乱踢乱打。

为了保护自己胸腹等处要害,乔汨马上本能地尽量将身体卷缩起来,不让他们踢到要害。

似乎是由于刚才那个手背受伤的犯人所发出的惨叫声引起了外面的注意,那三个犯人没踢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知道有人要进来,那三个犯人马上走开一边。

“你们在干什么?!”从外面冲进来的狱警大声地问。

丧波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只是两个年轻人因为一些小事在打架而已。放心,警官,我已经分开他们了。不过那个年轻人可真狠呀,竟然将人咬得这么伤。”

那个狱警自然知道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在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乔汨以及那个捂着手背仍然流血不止的犯人一眼后,他冷冷地对丧波说:“丧波,你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对欺负新丁这种事还没厌倦吗?看来你有需要单独禁闭一段时间才行。”

丧波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张警官,说话要有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那小子了?”

那个狱警知道跟他再扯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于是他赶紧用对讲机把一个同事叫来,而他自己则走过去将乔汨扶起来往医务室送去。

丧波冷笑地看着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