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有被欧阳浔月的话噎到了, 要说起来这竹妖明明之前跟青老弟关系不错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忽然来踩上一脚,难不成……他眼睛微微瞟了眼白帝, 就见白帝一脸暴风雨即将来袭的模样,吓得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啧啧,这竹妖是逮着陛下的逆鳞使劲拔呢?

欧阳浔月的上司聂盈站出来说道:“陛下,欧阳司佐虽然说得过于直白,但的确在理, 妖后既然不能胜任, 那就……”

“谁说妖后不能胜任?”白夙臻开口打断聂盈的话,声音隐隐带着怒意,“没有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白帝这明显护着妖后啊,明明十年不出现还不让人说!见过后主只挂个虚名的吗?!大家正诽腹,一旁的柯衾忽然迈出一步, 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众所周知这妖后可是大名鼎鼎的九尾狐啊,怎么可能无法胜任呢?你们呐, 操得哪门子玻璃心, 陛下如此圣明,当然早就权衡利弊, 深思熟虑, 要你们这群妖魔鬼怪站出来胡言乱语,说三道四?”

众人:“……”这老东西刚刚明明还不是这副嘴脸的, 这见风使舵的速度可绝了!

柯衾:“看什么看,没看过敢说实话的忠臣吗?”

“……”

韩子昱上前道:“陛下, 地方上提交不少适合的妖族,您起码先过目一二再……”

“复选妖后的事,谁再敢提,就给我滚出妖都。”

话落,白夙臻起身离开,剩下一堆内阁司佐们彼此干瞪眼。

朱全有见白帝离开,拍拍手叹了一声: “瞧瞧,我就说没必要争论这个,平白无故把陛下给惹怒了!”

“诶,朱司佐,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家呢?”柯衾皱着眉站到朱全有身前,朱全有见顶头上司上前,急忙后退一步十分诚恳得等待领导新的批示,柯衾摆好架势咳嗽了两声,特别严肃得说道,“瞧瞧,我就说没必要争论这个,平白无故把陛下给惹怒了!”

“……”这话还真是耳熟,上一次听到仿佛还在上一次。

“你说说你们是有多不识趣?!摆明了陛下舍不得那九尾狐,你们还非揪着他让他不痛快!啊,是不是一个个都闲的?你们爱得罪陛下就自己得罪去,别把我们财政司拖下水啊!”柯衾继续一通输出后,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连芜夜和薛离臣,“还有那什么军政司怎么一声不吭,明哲保身非我辈所耻啊!”

连芜夜看了眼白夙臻离去的背影:“他忘了一千多年都没忘掉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你们把他和九尾狐的关系想得太简单了。”

“那怎么,就让九尾狐占着茅坑不拉屎?”

“哇,夏星你好歹是妖政司的司佐,说话文雅一点不行吗?”薛离臣终于听不下去,开口说教起来。

夏星是只萤火虫妖,天生长得比较小巧,眼睛扑闪闪的:“我又没说错。”

“……”

妖政司大司佐韩子昱道:“妖都已经封闭了十年了,这期间天界传来拜访的金书玉帛光我知道的就不下几十次了,通通被陛下给拒绝了,我担心这样下去会把天界惹急了强行突破。”

夏星笑嘻嘻道:“大不了打起来,难道我们怕他们不成?”

聂盈大司佐严厉道:“夏司佐别说胡话,战争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陛下封闭妖都,导致这十年来两界贸易贫瘠匮乏,不但两界物资无法流通,对外讯息凝滞不前,甚至没有任何妖族得以修炼升仙,这跟活活扯断了两界的脐带不无二致,早就已经引起天界和妖界的不满。如今下面以为陛下要重选妖后,各个踌躇满志,跃跃欲试,反帝情绪稍事缓解,结果又被陛下直接否决,到时候对陛下不满的妖族只会与日俱增,群起而激愤,届时内忧外患如何是好?”

夏星吐了吐舌头:“听上去的确蛮严重的,不愧是礼政司的大司佐,对外这一块比我们想得深远多了。那照你的说法,眼下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解决天界的问题,就接受和天界的谈判,天界既然下了那么多次的金书玉帛,想必是很有诚意想通过跟我们谈条件来解决问题;至于妖后这事,要么重选,要么复辟,如果陛下不愿意复选,那就逼他让九尾狐出世。”

一听此话,众人又纷纷看向聂盈,柯衾捻了把胡须,摇头晃脑赞叹了一句:“妙啊!我以为复辟妖后乃绝佳之计,且妖后一旦复辟,想必跟天界的会晤也能顺理成章得进行了!”

朱全有翻了个白眼:“复辟妖后哪有那么容易。”

欧阳浔月道:“那我们就继续大张旗鼓帮他复选妖后,妖都十年不见妖后,认定妖后已逝的可不在少数,他早晚得出来澄清。”

夏星拍手笑道:“按着牛头吃草?有趣有趣!”

……

这段时间涂山岚从欧阳浔月的口中得知妖界正大兴复选妖后的活动,虽然白夙臻一直明令禁止,但因为始终不见妖后出现,底下传谣言的速度可比辟谣的速度快许多,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所以这段时间,白夙臻来琉烟水筑的脸色,真的是肉眼可见得越加难看起来。

但白夙臻不说,涂山岚也不问,就等着哪天把他的愤怒值积满然后一波清了。

这日,白夙臻处理完公务阴沉着脸来到琉烟水筑,就看见涂山岚正架着个小炉子不知道正烤着些什么,他走近了才发现涂山岚正在“咕噜咕噜”熬着糖。

那锅子里的糖水呈琥珀色粘稠状,一拉一扯的还会带出糖丝,他过去在人间也见过这小玩意,用饴糖做的糖画,哄小孩子用的。只是,他虽见过,却没尝过。小时候曾非常羡慕,傻愣愣得站在人家摊位前面看着摊主做了一个又一个的糖画,想着等长大了要每种图案都尝个遍,可等他成了妖主,早就忘了这回事,也没有兴趣再去品尝。

想来,一定甜得发齁。

“呵,灵尊是觉得自己太苦了,需要尝点甜头?”

在琉烟水筑里相处了二十年,早就习惯了白夙臻每日冷嘲热讽的语气,涂山岚不为所动举着刚做好的糖画,递到白夙臻面前:“是看陛下最近心情不佳,吃点甜的顺顺心。”

白夙臻看着涂山岚手中晶莹剔透的糖画,是用竹签串起的一条蟒蛇造型,涂山岚见白夙臻站在原地不动,就把糖画塞进了他手中微笑道:“你尝尝,很甜的。”

白夙臻一动不动盯着被硬塞给自己的糖画,忽然松开手,琥珀色的糖画跌落,碎了满地:“我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

涂山岚低头看着四分五裂的琥珀色糖,眼神黯了黯,白夙臻的手中再次出现了黑色荆棘锁链:“你能取悦我的方式,早就只剩下一种了。”

颈中的黑蛇伶圈为锁链所收紧,颈间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涂山岚几欲跪下,然而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妥协,尽管痛得发颤,他的语气却强硬起来:“陛下,任性了二十年,就算是耍小孩子脾气也闹够了吧。”

白夙臻手中的黑蛇荆棘锁链又紧了紧:“你说什么?”

“你当真觉得我不敢反抗你?”涂山岚微微抬起头,萦绕在他颈间的黑色灵力仿佛在一寸寸吞噬他的生命,伶圈不断收紧,让他不得不难受得闭上一只眼睛,脸色也在一瞬间苍白如病态,“这二十年里,我一直纵容你,忍耐你,你却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大概是因为见惯了涂山岚顺从的模样,一时间白夙臻的表情有些动容。

“不过仔细想来,你那么任性也是我喜欢的地方之一。”脸色难堪至极的涂山岚勉力笑了笑,“二十年了,你这个幼稚鬼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吗,到现在了还不清楚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留下来?”

“涂山岚!”

“做什么?又想让我闭嘴?又觉得我说的都是谎话?”他笑得越来越大声,“让我猜猜,你原本是想狠狠玩弄过我之后就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吧?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还没折辱够是吗?你大可以加快这儿的时间,一百年,一千年够不够?还不够的话,就杀了我。”

他伸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一划:“九尾狐唯一的弱点就是心脏,其他地方就算被剁匀搅碎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当年,你亲眼见过了不是吗?”

白夙臻满眼血色:“够了,别再说了!”

“我偏要说。”他拉过他拽紧锁链的手,“如果你觉得我一直在骗你的话,那好,我反过来告诉你,你听好了!”

“我讨厌你,无比讨厌你,每日每夜无时无刻都在恨着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道的只有你罢了!”

白夙臻忽然自嘲般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说出实话了吗?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起码我在你心中不再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你!”涂山岚都开始有些暴躁了,“算了,打一架吧!我跟你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他手中幻化出绛泠扇:“我就不信连打都打不醒你这笨蛋!”

白夙臻手中的荆棘锁链一下消失,他看着怒气冲冲的涂山岚,颓然笑道:“我身负魔君之力,你打不赢我。”

涂山岚怒道:“我赢了的话,不会离开你,但是你不能再束缚我待在琉烟水筑!”

听到不会离开,他顿了一下,缓缓问道:“倘若你输了呢?”

“输了的话我自己剖心,这条命不要也罢!”

白夙臻有些哑然:“你吃准了我舍不得你是吗?”

“别废话了,打,还是不打?”

“……”他笑得有些悲哀,“涂山岚,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当年,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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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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