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伶圈附着了魔君之力, 涂山岚无法挣脱,并且一旦被戴上这个伶圈,他就无法违逆白夙臻的任何要求, 被白夙臻困在琉烟水筑的这二十多年,他感觉自己经历的某些事比过去鸿钧送给他的拓境匣内容还充实。

白夙臻抱着他回到竹楼后, 隐着身的薛离臣想都没想就偷溜着跟了上去,欧阳浔月一把拉住他,打起手势:你要干嘛?

薛离臣摸了摸鼻子,也打了个手势:我想学习学习。

学……习?

反应过来的欧阳浔月脸色一红, 接着一拳砸他脑袋上, 薛离臣捂着脑袋想喊疼又不敢喊,只能怨念无比得看着欧阳浔月。

白帝将他放在榻上后,发现小家伙下意识紧张得往后缩了一下,似乎以为他又要对他做些什么。在琉烟水筑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忍不住抱他,甚至还悄悄更改了这里的时间流速, 外面只过十年, 可他们却已经在这里相处了二十多年,涂山岚最初反抗过, 但是没多久他就没再反抗他, 而是百般依顺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面对千依百顺的涂山岚, 他还是恐惧, 依旧止不住得担心会失去他,每每想到当年他的阿婴被剜心后在他怀中消失, 那种惊惧感就会迅速席卷全身,即便已在睡梦中, 也会让他瞬间惊醒喘不过气……难怪当年会选择遗忘,假如日日都这么痛苦,让他怎么撑得过千年的岁月?

现在他的阿婴回来了,但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纯粹的阿婴。

他是万妖之祖,是那个当年随意将他身体作为培养容器的灵尊,是那个肆意支配他人生对他不管不顾的九尾狐!是他遭遇一切苦难和厄运的源头!可,那又如何……他就是爱惨了他,爱到骨子里,爱到尘埃下……

如果哪天涂山岚真的跟天帝走了,如果他真的头也不回得离开,转而投入天帝的怀抱……那这种打击他根本无法承受,甚至比当年看着心上人消失怀中更让他无能为力。

那时候他还敢靠失忆来麻痹自己,可如今还要他怎么割舍,他早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他不想再经历,也没有勇气再去经历。他太害怕了,越是害怕失去他,就越是自私疯狂得伤害他霸占他,这么卑劣的方式,连他自己都变得不再认识自己。

“你休息吧,我坐一会。”他帮他盖上被子,声音依旧透着冷漠疏离。

“……谢谢。”涂山岚舒了一口气,虽然白夙臻婚后对他的态度跟过去截然不同,但是偶尔一丝不经意的温柔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起过去天真率性的小白。

竹屋内悄无声息,两人长时间的静峙让涂山岚觉得还不如像以往一样在**发生点什么,起码已经驾轻就熟,不会像现在,两个人都各自胡思乱想这么尴尬。

关键外头还有两个人蹲着等他,可白夙臻这模样,似乎根本不打算离开。

“陛下,不如我们聊聊?”

“……”白夙臻默不作声,时间再次拉长了彼此的距离。隔了一会,他冷不防说道,“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他直直盯着涂山岚的眼睛:“你从未对我说过真话。”

涂山岚心里“咯噔”了一下,彼此间的隔阂太深,如今就算说再多又如何,白夙臻已经不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了。

“你打算就这样把我困一辈子?”

“一辈子?”他哼笑了一声,仿佛在对一个仇人撂话,“一辈子怎么够?那时候我就告诉过你,答应的话可不单单只是一生一世的问题。”

“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在一起。”

“用一个假身份?”白夙臻嘲讽道,“我不揭穿你的话,你打算一直隐瞒到什么时候,是等到天帝回归,取了我身上这瓣九紫元灵再跟他双栖双宿是吗?”

“我没有!”涂山岚有些固执得看着他,眼角处开始泛红,“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相信我说的话,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是……”

“不用但是,事到如今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对你心软!灵尊,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的真心了。” 没说完的话被白夙臻不屑得打断,“你对我,根本没有心。”

听到这话,涂山岚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仿佛老毛病又要犯了一般,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寡淡到毫无血色。

他说他没有心。

呵,他的嘴唇发麻,是啊,他涂山岚的确没有心,千年前就没有心了。

“……对不起,”狐狸捂住自己的眼睛,嘴唇发抖得说道,“是我亲手毁了你对我的信任。”

过去有多么信任,现在就有多么不信。

“……”白夙臻不再看他,“不舒服的话,就早点休息,何必说那么多添堵的话。”

狐狸缓缓侧过身背对着他,年纪大了,跟小辈拌拌嘴居然难受到想哭,他都开始要嫌弃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躺在他身侧,一手揽过他的腰抱进自己怀里,他没动,就听见白夙臻在他身后说道:“我今日累了,就这样睡吧。”

涂山岚想转回头,颈部的伶圈忽然一阵收拢,他吃痛叫出了声,白夙臻在他身后语气冰冷不容反抗得说道:“不许转回来。”

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直到抱着他的人呼吸逐渐均匀,他才小心翼翼拿开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不发出任何声响得坐起身,回首去看白夙臻的睡颜,睡着的白夙臻跟过去一样,表情不再那般冷漠,让他有种两人还在焱华宫相依偎的错觉。

他傻傻看了他好一会,才想起来外头还有两个人在等他。于是下床来到门口,却看见门那有一道白色的灵力屏障,他转头看向其余的窗户,无一例外,都有屏障阻拦,无法触碰,一旦触碰白夙臻就会清醒过来。

即便睡着了,都对他如此不放心吗?明明已经下了禁制,让他无法离开琉烟水筑,睡着的时候居然连竹楼都不让他出去了。

他站在门口,听到屋外有人小声说道:“灵尊,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里,我们出去后会按你说的办法,设计让陛下放你出来的。”

涂山岚回头看了眼依旧沉睡的白夙臻,再转回头轻声说道:“从墨湖可以回去,下次想来找我还可以通过相同的办法,前提是不要让他发现。”

“好,我们了解了。”欧阳浔月点头说道,“我们会再来的。”

一旁的薛离臣感叹道:“没想到你们会变成这样,明明那时候他都把你宠上天了……结果好好的婚礼变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浔月瞪了一眼,薛离臣只好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小东西,还有件事跟你说,竹子已经正式跟我在一起了。要不是性别卡得太死,怕是娃儿都能打酱油了。”

涂山岚一阵惊讶,看向欧阳浔月:“真的吗?”

欧阳浔月顿了下,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太好了,这没大没小的蝙蝠终于有人收拾了!”他高兴得笑了出来,“下次过来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成的。”

“什么怎么成的,我这么俊朗帅气又有责任心一妖王,我们家竹子老早就爱死我了好嘛,只不过害羞一直没说出口而已……”

“欧阳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这货口无遮拦的毛病啊。”

欧阳浔月端正行礼:“是,我一定听灵尊的。”

“喂喂喂,你不要趁机挑唆我们家竹子啊!”

“行了,你们快离开吧,万一他醒了就麻烦了。”涂山岚的眼神温柔下来,朝他们挥了挥手,“两位保重。”

欧阳浔月拜别涂山岚,走了两步后,他回头看着被禁制术困在竹屋内的涂山岚,又走回去说道:“灵尊,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妖都不同,我们出去后大约没这么快折返,还要委屈你在这儿多待一段时日……”

“我虽被软禁,但也没被苛待,不用担心。”他笑了笑,“何况这么久了,我也习惯了。”

……

出了琉烟水筑后,欧阳浔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薛离臣在他身旁边走边说道:“那小东西远比你我想象中要强大许多。”

欧阳浔月回过神,看着薛离臣,突然有些奇怪道:“你怎么还一直喊灵尊‘小东西’?”

“有什么不妥?”薛离臣伸了个懒腰,“在我眼中,他跟我们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呀,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改了个名字而已,性格,脾气,说话的方式,一切的一切都跟原来一样,他就是我所熟悉的‘小东西’呀!”

“……”欧阳浔月突然站在原地不动,薛离臣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欧阳没有跟上来,他转身一看,就见欧阳像是解开了什么迷惑般,豁然笑了起来,“薛离臣你有时候真的是大智若愚!有些人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你这么简单就能想通了!”

“啥?”他眉毛扭起来,“什么想不明白,什么想通,你在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从头到尾,他就是他,从未变过!”

……

要说蝠族的传播速度那真不是盖的!欧阳浔月和薛离臣离开琉烟水筑没多久,妖界就广为流传妖后已逝的传言,毕竟已经十年没任何妖族见过他了!坊间还说白帝即将重新遴选妖后,惹得一众之前没参赛的妖族们各个跃跃欲试,毕竟以上一次的经验来看,就算成不了妖后,能入焱华宫谋个官职也是不错的!

但是过了许久也不见焱华宫有官方的消息放出,于是地方上开始等不及了,不少地方自行组织区域性的竞选活动,还正大光明标榜地域三甲能直接晋级百强,没多久,地方竞选声势愈演愈烈,最终传到了白帝的耳中。

内阁会议,白帝将地方上呈的妖后竞选名单扔在地上,毫无耐心得呵斥道:“是谁同意重选妖后的?”

妖政司的大司佐韩子昱上前说道:“陛下,自您和前任妖后大婚,十年间,再无见过那位妖后,后位一直空置,自然少不了非议。”

白帝皱眉道:“我的妖后很好,没有事,也不需要你们来多事。”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让妖后出来协理妖都?当初遴选妖后之前不就说好了,妖后需要入主焱华宫,辅佐朝政的吗?他既然做不来,那就改换新人!”

一旁的财政司大司佐柯衾帮腔道:“韩大司佐所言极是,妖后身居其位,不尽其责,的确极其不妥。朱司佐,你说是不是?”

莫名被点到名字的朱全有看了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心道这老家伙知道我跟青老弟关系好,又在给老子挖坑,老子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这妖后既然是妖后,首先他的身份是陛下的正室,其次才是一国之后,他担不担职,自然得由陛下说了算,说真的咱们没必要争论这个。”朱全有打了个圆场,之后他看向对面的欧阳浔月,抛枝过去,“欧阳司佐,你觉得呢?”

欧阳浔月看了眼朱全有,忽然开口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既然妖后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尸位素餐不如另择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