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吹在我身上,生出丝丝冷意,偶尔颤抖几下,戈颀将我搂得更近,透过他下垂的发丝,我打量着他的脸庞,想冰山又像流水,而慕桀却是火山和玉石的结合体。
乍然间想到慕桀,我原本攀附在戈颀臂膀上的双手倏地挣开,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半空落下,幸而他一直未松开我的腰杆儿。
我低低地抬眸看他一眼,不若之前的冷脸,心下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如今与戈颀这样不知避讳的搂搂抱抱,不也是对不起了慕桀,况且慕桀的事都没有搞清楚,又是发生在很久前,一切都是戈颀在说三道四。
复杂的心思和不断的猜疑几近让我崩溃,我敌视着戈颀,手却还如刚才那样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依旧在云雾里穿行,去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的声音突然抵达我的耳膜,“何必如此介怀,随心而为不是更为自在吗?”
随心而为?
我怔怔的盯着他,许是我真的担心太多了吗?
我害怕慕桀因此厌恶排斥我?
我担心我要一辈子去守护的爱人就此离我而去?
我不想戈颀为难慕桀,我不想戈颀不再关注我?当那一个念头窜进我的心坎,我彻底的疯狂了,是不是我心里还在贪婪的期许什么?
我想要戈颀对我有所关心,就像我最开始有些花痴的心动那样,是吗?
心里彻底的乱了,想了太多就无法理清心里最初的奢望。
“我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峡谷,你见了一定会喜欢,也会落泪。”
戈颀突然开口道,语气温和许多,不若之前的冷漠如冰。
“马上就到了。”
停下来的时候,我进入了一片花海之中,幽静暗香峡谷,险峰陡壁,一条河流蜿蜒而下,河水岸边是密密麻麻的兰花草,在这四季如春的温度下,多多兰花临水而生,魅而清雅高贵,是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峡谷的山壁上有宽而粗犷的大字,幽兰谷。
“幽兰谷?”
我望着戈颀,就像在做一个梦,一个没有根的浮生梦。
“这里的确很美,处处都是兰花,那么的高傲,有那么的清丽动人,就像一个个姿态婉约的女子在等着心头的人儿。”我笑吟吟的展开想象,描述我心里所有的感受。
戈颀硬朗的脸上有了柔和的曲线,跟之前冷鸷狂妄的笑不同,他也赞同我的话:“这里是天庭里看护兰花草的仙女撒下的种子,每一朵兰花就像她的心一样,在等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看护仙草的那个人,岁岁年年过去,一切不复存在。”
他的话似别有深意,我也不去追问,些许是他的朋友的事,些许是他心底的女子的故事,些许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我带你走走。”
他领着我踏上一条小路,所经过之处,每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都绽放出娇嫩的笑容。
“你只是为了让我看看这里的风景?”
我有所怀疑,不认为现在的事是单纯的。
“如果是呢?”
他反问我,我说不出答案,心定了几分,强忍的笑意蹦出嘴角。
戈颀也笑了,一种意气风发的笑,一种温润如玉的笑,一种我看不太懂的笑。
“那个仙女就没有来过幽兰谷吗?”
我很好奇,既然是等一个人,就可能会来那个约定的地方,也只有那么一个地方才能肆无忌惮的等下去,随心所欲的憧憬着有他的未来。
戈颀笑得清淡,笑得不染风月,与他无关。
“本就是无望的等待,何须执着的求一个结局?”
他的话让我对他另眼相待,一个人竟可以如此的多变,以至于旁人连一点点的痕迹都捕捉不到。
这或许就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地步,我看着
戈颀的一对流淌着溪水般的眼睛,渐渐释怀,其实每个人都有掩藏着的真实和夸张的邪恶。
我躲开慢慢火热的目光,蹦蹦跳跳的开辟前面的花海飘香之路,偶尔停下来,伸出手指碰触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顺着娇嫩的花瓣滑倒花萼,邻水的兰花悠然绽开娇颜。
在这样的幽静环境里,原本心神浮躁多疑,此刻已然心静如尘。
“这只是你所想,对吗?”
起身的瞬间,我看见那朵兰花流下一行碧绿色的泪水。
虽是震惊,也轻易的接受了,这幽兰谷的兰花草原本就是天上的神物,会流泪也不足为奇。
“这兰花还在等待吧?不然怎么会流泪。”
我轻易的笑了,对着戈颀发愁,一个捉弄的念头萌生,“师兄,这不会是你喜欢的女人在聚聚等待别人吧?”
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等着戈颀的答案,他只是镇静的看我,揪起一丝红颜如火的发丝在掌心,不着痕迹的轻笑。
“倒不是我喜欢的人在等待别人,是别的女人在等你喜欢的人。”
他吐出的几个字让我全身的血液咕隆咕隆响。
再也不能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了,千斤重的双脚没了力气,挺着死鱼眼转身瞪他,安的什么坏心眼子,心想才一夸他就来刺激我,现在我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关于慕桀的任何绯闻。
害怕那些绯闻都是真的,那么我岂不是亏死了,一个不顺心出了轨,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你给我闭嘴!”
我羞恼的吼他一句,双手紧握成拳,“不说话会死啊!”我蛮横的斥责他,似乎忘记是我开始挑起的话题,这回倒是害人害己了。
“你只是在害怕得知真相而已,放下执拗,我才能把所有的事告诉你。”
戈颀的话就像是天外魔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诱惑我跳进他布置的陷阱。
“其实这些都是过往之事,你就当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有何难?”
他清浅的笑影响了我,心头愈发痒痒,愈发想知道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真的如戈颀所说,只是个过去的故事吗?
“那你说吧。”
我努努嘴,豪气干云的拍着胸脯保证,“我不生气,你随便讲讲就行。”
见鬼,我竟然去相信戈颀的故事,可那时我就是相信了,我几近痴迷的盯着他的会说话的眼睛,又冷有暖,冰火两重天么?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两步一回头,等着戈颀遥远的故事。
“你倒是说啊!还说不说了!”我不耐烦的冒了句,臭脾气越来越像慕桀了。
“十年前,我在七绝山修炼数载后下山游历,不经意间发现了这片兰花草,进来后才得知这里叫幽兰谷,而会流泪的兰花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捧着那多流泪的兰花草,她哭了很久,我就那样守着她三天三夜,三天三夜都没有说话。第四天,她忽然说她是兰花仙子,她的生命就是为了等待一个人,一个千年来日夜思念的人。”
“她是一朵从天庭下来的兰花,天庭不是不准谈恋爱的吗?她怎么情根未断啊,一开始就不该有恋人。”
我打岔,全因心口一闪而过的念头。
“我又陪着她在兰花草丛等了三个月,每天夜里她都在哭,声音悲戚而微笑。在冬天的第一股寒风吹进来时,她不再哭泣了,幻化了人形,只着一件素衣的清丽女子。”
“后来呢?”
我隐隐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就是我见过的那幅画上的女子,不由的追问下去。
“后来,她渐渐喜欢上了我,才知道她是掌管幽兰谷兰花的兰花仙子,是仙女特意创造的生命。可惜我和她的甜蜜日子没多久,师弟就出现了,也不知怎的,兰花仙子看见师弟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他正是她要等待的人。”
“所以,你就被狠心的抛弃了?”
我恶意的猜测,听着既真实又虚假的故事,还没从朵朵白云上下来。戈颀不语,迥异幽深的目光远远的望向某个地方,似乎在怀念。
“真的就是这样狗血的三角恋?”
我简直不敢相信,还屁颠屁颠的趟这趟浑水,没想到完全没慕桀火爆直白的性情忽悠了。
“你就甘心?再说,你和仙子在幽兰谷呆的好好的,我男人怎么会出现,还二话不说的拐走你的心上人?你糊弄谁呢!”
我打着哈哈,心里还是盘算,死戈颀,肯定是你在忽悠我,当我傻啊,连点线索都找不到吗?
戈颀并不急着解释,我可耐不住冷漠,心里像有小虫咬我似的,就像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说啊!不是说了你来讲故事,我还没听到最精彩的部分呢,你就没义气的撤了?”
我眯着大眼睛,凶狠加卖萌,非得逼着他说个所以然出来。
“不为别的,我陪着她那些时日,她没有笑过,见到师弟后,她是开心的。”
他长叹了口气,阴鸷的神色一闪而过,满眼哀伤,就像三月里的江南,就像打着油纸伞从青石板走过的江南女子,怎么也无法从心头抹去那一股忧伤。
“我与师弟的恩怨牵扯甚久,兴许是在幽兰谷逗留许久被他发现了,赶来了幽兰谷,才让兰花仙子等到了日思夜念的归人吧。”
他的口气,自换了一身白衣后,就更像我眷念的细雨蒙蒙的江南。
“所以,她们开始一段狗血的女追男?”
我天马行空的想象连自己现在名正言顺的丈夫都不放过,想着他对另一个女人很好,关心备注。
再看看此刻的戈颀,不由得想到另一个画面,那时候的慕桀脾气很好,对兰花仙子很温柔很体贴。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到顶还是在乎的,我突然明白。
戈颀拉住我的手,把我搂在怀里,摁着我的头到他的肩膀上哭泣,柔软的手指抚着我的发丝,淡淡的说:“不是说好了,就像听一个故事一样吗?”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还是抽噎的难受,早已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由着他给我臂膀,暂时挡风遮雨。
空白的脑袋装不进一点东西,我伸手环住戈颀的臂膀,十指从他背后攀上,希望十指紧扣,而他,我只是暂时代替另一个人。
渐渐地,背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皮肉里,揉进他的骨髓里,火辣辣的生疼从后背传来,我柔软的身子贴着铁板一样的身子,浓烈的男性气息闯进鼻息,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声音抵达我的耳畔。
“她已经被抢走了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
他说的竟是真的?
时间就此静止,我听着他迷迷糊糊的话,心也迷迷糊糊的醉了。
就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睁开眼看见的是漫天的繁星。
我一边鞭笞自己的不良行为,一边放纵自己和最大最危险的敌人相伴而行,竟不顾慕桀和痕桀殿小妖的死活。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死结,一个无法释怀的网,一张情网。
小星星在天上冲着我眨眼睛,没动一下,他的嘴巴扯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看着看着我也笑了。
一偏头,戈颀也躺在我的身侧,翘着二郎腿,放浪不羁的姿势很像坤灵,在我的印象里,坤灵就该是那种放浪形骸的人。
我们都仰着头看星星,睡在兰花草铺展的地面上,一件不透风的斗篷打在我的身上,周身暖暖的,夜里的寒风打在我的脸上,才觉得这是夜里。
一个特别的夜,静谧的夜,充满淡淡兰花香的夜,一个永远是春天的国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