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仿佛在转眼间变暖,冰雪刚刚消融,已然桃李争妍。廊下牡丹盛开,灼灼深红,在春日清澈的阳光下,隐隐流动着如血色般的光华,正像我身上的吉服。

宾客已经散去。

片刻之前,府中还热闹非凡,此刻却安静得有些可怖。

侍从们聚在回廊的另一端,远远地观望着我,神情紧张。

我迎娶甄慧的大典奢华至极,天帝或许是想用这一场喜事,扫去数月来笼罩在人们心中的阴霾。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结局会是这样。

除了甄慧。

也许,还有我。

在她进门的瞬间,我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喜帕蒙住了她的脸,可是我感到她异样的冷静,我看着她走过欢笑的人群,就如同穿过欢笑的一叶孤舟。

去年冬天相遇的情景,清晰有如昨天。我知道来到我身边的已只是一个躯壳,但我想不到她竟决绝到如此地步。

她剪断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维系,狠而不留余地。

临去时她最后一次回眸,从她的眼神里我又一次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那个时候,我却惊异地发现我的麻木,我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心里全无任何感觉。

只是,我感到有什么,分明已离我远去,在我身体留下了一大片空白。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吩咐侍从,备车进宫。

天帝已经得到了奏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盛怒之后的疲倦。他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既然她想要如此,那就恳请祖皇依从她自己的意思吧。”

天帝凝视我良久,然后长叹一声,“好吧。”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一大群内侍宫女跟在他身后,然而我却忽然觉得,他踯躅的身影,看起来那样孤单。

看着他,我便仿佛看见了我自己。

刹那间,我只觉心中有一道堤防陡然崩溃,排山倒海的痛楚汹涌而来,将我从头至踵地淹没,令我喘息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