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食堂里面,乳白色的浓汤在大砂锅里面咕嘟着,偶尔泛起几块晶莹的蛇肉和蒜瓣一样的猫肉,让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年轻人情不自禁的拿起砂锅旁边的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勺子浓汤,嘘嘘地对着汤勺里吹两下,凑上前去,吱吱地吸着汤汁。

好香!

随着汤汁滑落入胃里,仿佛那阵浓香也随着到了胃里。

年轻人甚至觉得那香味正从他自己的胃里慢慢地溢上来,溢了满口的浓香。

喝完一勺子,他意犹未尽,把勺子又伸进锅里,这次,他打算捞一块肉尝尝。勺子在锅里面搅和,一样圆圆的东西从锅底浮了上来。

年轻人定睛一看,那居然是那个大黄猫的猫头,更恐怖的是,这个猫头甚至都没剥皮去毛,湿漉漉的皮毛耷拉着,让年轻人情不自禁的恶心起来。

他干呕几声,暗骂广东工友不讲卫生,居然弄得这么不干净。

就在这时,那只猫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用先前那种嘲讽的目光看着他,嘴里喵呜的叫了一声。

年轻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锅里煮了这么久的猫头还能睁眼叫唤,他吓得大叫一声,只觉得身体一轻,浑身疼痛。

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下的地板上,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自己被噩梦吓得从床上掉下来了。

年轻人想要爬起来,可是右腿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被猫抓的那里,皮肉已经变成黑色,肿胀着,流淌着黑褐色的脓液,味道很难闻。

年轻人吓坏了,急忙打电话让一个不错的工友来宿舍,送自己去医院。

那个工友在路上告诉他,阿水今天忽然从工地上掉了下来,摔死了。

年轻人一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里冒出来,整个人都呆滞了。

阿水,就是那个要吃龙虎斗的广东工友……

他们到了医院,医生还是说因为雨水而感染,在年轻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通过手术刮去年轻人腿部所有的烂肉,他在医院住了下了。

他住院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听到来自于工地的噩耗,那几个一同去捉猫的工友,都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意外,有的死了,有的残了,他心里越来越没底,不顾医生的警告,解开了自己腿上的包扎。

当腿部那巨大的溃烂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年轻人发出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他醒来之后,急忙让医生再次给他手术,又经历了一次刮骨割肉的痛苦,然后回来之后,就遇到了冯然。

冯然心里很犹豫,他已经知道年轻人这是惹到了什么,那只猫的身上,被人下了诅咒,他们惹到那只猫,也都染上了诅咒。

冯然倒是不怕那只猫,但他害怕那个猫背后的人,能够下诅咒的人,一般都挺厉害的,他自己这么多年没和人真实的斗法过,怕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

可是想起自己当初在祖师爷陈四龙面前发过的誓,要嫉恶如仇,扶危尽力,于是他咬了咬牙,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那天晚上,冯然蒙了面,偷偷潜入病房,叫醒了年轻人,告诉他,自己可以告诉他一个救命的办法,至于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他自己了。

当时冯然故意改变

了声音,年轻人也没听出来,冯然告诉他,要想活命,就要找到那只大黄猫。他给了年轻人一包药,说把这个药拌在鲜肉里面,那猫肯定会来吃,它吃了之后就会昏迷。

等大黄猫昏迷之后,要立刻把它的皮剥下来,记住,一定要完整。

然后趁着热乎,把毛皮贴在自己被抓伤的位置上,不出三天,那里就会恢复如初。

但是有一件事,年轻人杀死猫后,必须马上离开,最少也要走到千里之外,那样的话,才会管用。

最后这一句话是冯然自己加的,他怕猫的主人找到年轻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身上。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猫背后的那人。

这事过去了几天,风平浪静的,冯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他接儿子出院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围在了医院的门口。

他走过去一看,脑子里轰了一声。

那个自己帮过的年轻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然是死不瞑目!

在年轻人的身边,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冯然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被剥了皮的大黄猫!

阳光照耀之下,冯然忽然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似乎有人在窥视着他。

冯然不敢停留,带着儿子匆匆的离开了。

冯然回到家,一看老伴并不在家,急忙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确是一个警察。

警察告诉冯然,他的老伴在菜市场,被一辆突然失控的车撞死了,让他赶快到交警队认尸。

在那里,冯然看到了老伴,她已经被碾压的肢体残缺,旁边还有人小声嘀咕着,说这事太邪,当时马路上好多人,那车歪歪扭扭拐了好几个弯,谁都没碰,准准的撞上了马路牙子上边的老太太……

冯然忍住眼泪,把儿子叫过来,让他给妈磕三个头。

儿子不明所以,却一向孝顺,过来磕了头,冯然拉起他,头也不回的就直奔火车站……

冯然买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儿子,告诉他,让他回老家去找自己的师兄,让师兄保护他。自己很快就会回去找他。

把儿子送走之后,冯然回到交警队,处理老伴的后事。

一切处理完之后,冯然把老伴的骨灰盒背在背上,形影不离。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从那几个工友的死亡就能看出来,那人心胸狭窄,凡是得罪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冯然送走儿子,就是为了给自己家留下一条根,他自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三天之后的一个夜里,有人敲窗,冯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抄起床头的一碗清水,走出了门。

然而外面并没有人,只有一只猫头鹰,用喙轻轻敲着窗子。

冯然看到窗台上的东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起冲上了头顶,他身体晃了两晃,喷出一口鲜血。

那是一双回力球鞋,儿子走的时候,穿的就是这双鞋子。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缥缈的响了起来:“听说排教人寻尸一绝,我看看你有没有得到真传?”

“魂淡!你到底是谁!”冯然目眦欲裂:“有什么仇,冲着我来!为何

要连累他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冯然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清水,冲着鞋子一喷。

鞋子掉落地上,鞋尖指向南方。

冯然身体摇晃了两下,他知道儿子确实已经死了,他向着南方走了三十几步,只见孤零零的一对手臂,挂在树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晃,鲜血从手臂上滴下来,发出滴答的轻响。

冯然脸上老泪纵横,纵身一跃,拿下那一对手臂,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手臂来自哪里。

他抱着手臂,继续往前走,一汪清泉中,泡着一对大腿,鲜血丝丝缕缕的从腿上冒出来……

“直接说后面的事情吧!”

我打断了冯然,他已经明显沉浸在那段焚心刻骨的回忆中,这段回忆对他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冯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有些摇晃,他也知道刚才自己心魔侵袭,险些就损了道行,所以后面叙说的不再那么详细。

他收集全了儿子的尸骸,也终于见到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人带着口罩和墨镜,穿着连帽衫,全身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不过和他交手之后,冯然依然能够判断出来,这人应该是巫道的高手。

两人交手之中,冯然已经完全抱着必死之心,和他以命搏命,他扯开这人的衣服,发现他背后有一个狼头纹身,可是后来,他还是实力不济,被这个人打败了。

这个人并没有杀他,因为让一个人日日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比起杀了他还要恶毒。

这人心思深沉,怕冯然承受不了刺激而自杀,告诉冯然,八年之后,他会再给冯然一个机会,来找他让他报仇。

冯然知道,自己就算再修炼十年,也不是这人的对手,他苦思冥想之下,依然决定投身鬼道,自毁命格,用百鬼来增加修为,直到这一天,他遇到了我。

冯然的故事讲完了,他知道我精通算命之后,想请我算一卦。算算他能不能大仇得抱。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告诉他,他是弃命者,命格早已经不是我能算出来的了,不要说我,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算出他的命格。

冯然古怪的笑笑,说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最近总是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所以才会突然想起这个。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拿出白玉罗盘,问他认识吗?

冯然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说他虽然不认识,可是百鬼之中有人认识。

他指了指手里的灯笼,告诉我这叫引魂灯,也是平时百鬼栖息的地方。

冯然从灯笼里召唤出两个鬼魂,一个是那个猥琐的臧老三,他生前是当铺的朝奉,在大武汉非常的有名,人称毒眼臧老三,在鉴宝方面造诣深厚。

还有一个是那个夸我忠厚的鬼魂,出乎我的预料,这个鬼魂叫林先成,生前居然也是一名相师。

我忽然想起百鬼录上的一段话,说一些厉害的相师死了,会变成相鬼,相鬼是百鬼录中排名相当靠前的一种鬼。

因为相师本来就是测吉凶休咎的职业,特别招惹鬼神之忌,成了鬼之后,很多拥有了通灵的能力,也就是相术有了加成,往往会钻阴间的空子,让阴间特别的头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