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急忙冲出大帐,就见城内火光冲天,杀声喧嚣,到处是来去匆匆的大顺军士兵。高一功弛马疾来,高声叫喊:“大元帅,敌人劫营了。”

李自成手提宝剑,极为冷静地判断片刻,冲高一功喊道:“快去北门,敌人的主力在北门。”高一功大声叫喊着,在火光硝烟中领兵直冲北门而去。不一会儿,北门那边就传来了震天杀声。

李自成说:“孙传庭趁天刚黑就劫营,果然胆大,我让他有来无回。”

李岩仔细听了一会儿喊杀声,说:“这是孙传庭在试探我们的虚实,不是真的劫营。”

此刻,李自成也听出了真相,冷笑着说:“好奸猾的孙传庭,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我军虚实,怪不得天方黒就劫营,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儿。”

这时,晴了一个下午的天空又飘起了濛濛细雨,不久,雨下的越来越大,稀里哗啦的,整个郏县都笼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细雨当中。

此刻,孙传庭冒着细雨,站在大帐之外,遥望火光冲天的郏县城,耳边传来隐隐的呐喊厮杀声,暗道,此次试探,就可知大顺军的虚实。

不久,白广恩领兵返回大营,向孙传庭详细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说:“大顺军兵力很强,个个不怕死,已经不同于以前的一盘散沙了。”

一丝忧虑闪过孙传庭的面容,少顷,他说:“李自成自从走出商洛山之后,招纳了李岩牛金星等不少读书人,逐一听从他们的意见,比以前进步多了,战斗力也急剧增加,我等不可轻视。”

白广恩问道:“督师,下一步该怎么办?”

孙传庭冷冷地说:“先不急,等高杰击退刘宗敏之后,我军再集中兵力,攻取郏县。”

两天之后,李自成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中,李自成言辞极为谦恭,曰:“自成等人濒临灭亡边缘,为生计及数万兄弟,不得不与督师大军为敌。今有一事恳请督师,五日后决战郏县北郊外,若再败,自成必当自缚来降,死活由督师决定,此乃衷心之语,万望督师应约。”

孙传庭看完信,把信递给白广恩牛成虎等人,冷笑着说:“李自成使用缓兵之计,欲引本督师上钩,奈何?”

白广恩扫视了一遍信,说:“郏县城小粮少,贼军已经聚集多日,粮草必不能济,以此书信为缓兵之计,行分兵突围逃窜之可能。督师,千万不可应允。”

孙传庭聆听大账之外的哗哗雨声,默不作声,暗道,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每逢走投无路之时,就以诈降之计来哄骗愚弄官军,待摆脱困境之后,贼性复发,狡诈无常,决不可相信此等纸上谎言。

牛成虎不无忧虑地说:“贼军粮草吃紧,可我军粮草也不宽裕。这几天又逢阴雨天,道路泥泞难走,运粮车一时来不了,存粮也不多,真是愁煞人也。”

此时河南总兵陈永福也深有同感地说:“牛总兵你那里还好一点,我这里很快就要断炊了,幸好有几处柿园,士兵们已经开始摘柿子充饥了。”

这时,高杰神色极为狼狈地冲进大帐,噗通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督师大人,贼杏川丢失了。”

在座的所有人闻言都大吃一惊,孙传庭更是惊得一时合不上嘴,怔怔地盯着浑身是血水的高杰。

高杰声泪俱下,极为伤心痛苦地说:“卑职和刘宗敏在杏川大战数次,不相上下,可是,李自成又派其侄李过率精兵赶来支援,卑职抵抗不住,只得放弃杏川,逃了回来。”

最后,高杰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紧垂披头散发的硕大脑袋,颤声说:“卑职无能,速求一死,请督师杀了我。”

孙传庭从极度震惊中渐渐清醒过来,紧紧注视着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高杰,少顷,缓慢地说:“高总兵请起,此时杀了你又有何用呢?”

高杰站起身,依旧低垂脑袋,一声不吭。他心中明白,杏川乃明军屯粮之地,而今粮草已失,三军断炊,尤其在大战即将爆发之际,这是何等的罪过,罪莫大焉。

在杏川与刘宗敏李过的激战之中,自己竭力迎战,差一点儿被李过的大刀削掉脑袋,其子高元照及外甥

李本深下落不明,至今不知死活,自己的部队损失极其惨重,这一切,又向何人诉说呢?

本来阴雨连绵,明军粮草紧缺,如今粮道又失,这无异于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所有人都清楚面前的严重形势,都紧绷着脸不说话。

大帐里瞬间充满了沉重压抑的气氛,犹如实质存在一般,紧紧压迫着每一个人,几乎令人窒息。

许久,孙传庭极为疲乏缓慢地挥挥手,说:“你们都去吧,防备贼军偷袭。”

待众将离去,大帐内即可陷入了孤独悲凉之中,昏暗的油灯下,孙传庭似乎瞬间衰老了十几岁,本来就瘦削的脸,此刻更显得苍老憔悴。

自崇祯八年即1635年秋天开始,孙传庭出任验封郎中,经过近十年的征战杀伐,逐步升至兵部尚书,统领陕西河南等七省军务,先后参与并主持了数十次对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的围剿活动,都不同程度地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尤其以俘获流寇之首高迎祥为最,深得崇祯赏识。

不论是在“四正六隅”的联合围剿中,还是在“汛守要隘”的单独行动中,孙传庭都以其独有的狡黠多谋果断狠辣,使流寇多次身处处境,成为明朝廷手中一张不可多得的王牌将领。

本来,孙传庭对此次出兵河南就心怀异议,按照他的想法,目前不宜主动出击,而应该采取屯兵固守潼关,进而寻机歼敌的以逸待劳之策,但是朝廷却因李自成数度兵围开封洛阳,不得不急调其率军出陕赴豫,解救开封之危。

可如今,开封洛阳已被流寇攻破,重约三百多斤的老福王朱常洵被俘获,剥光洗净,和几只鹿一起放进同一口大锅里共煮,而后,李自成在洛阳西关周公庙举行宴会,与部下同食,名曰“福禄宴”。

洛阳城破之日,福王世子朱由崧脚快,趁流寇尚未进宫之时,化妆成平民百姓,在混乱之中,缒城逃走,至今不知去向生死。

许久,孙传庭极力挣扎着站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又仔细看了一遍李自成的书信,心想,该如何处置这封信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