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儿子的脸色上,白经庚已经明白了一切,冷冷地问道:“人没来还是跑了?”

白文彪喝了一口茶水,简单地叙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恨恨地说:“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这飞天虎。”

白经庚吸了一口烟,沉声说:“赵麻子背后的人物没有出现,而与此事极不相干的飞天虎却出现在胡杨林,耐人寻思。”

一时间,父子三人都没有说话,客厅里笼罩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气氛。

片刻,白文贵说道:“这飞天虎李波是不是受人指使而来的?”

白经庚冷冷地说:“文贵说得很有道理。飞天虎后面还有高人,而且,此人与我白府有着极大极深的怨仇,想置我于死地。”

白文彪问道:“是不是张献忠的人?”

“似乎不是。张献忠来信邀我再次出山辅佐他,我既没有答应又没有拒绝,他何必急着要下狠手呢?”

白文贵自言自语道:“那是谁呢?”

少顷,白经庚说道:“张献忠和李自成都是一代枭雄,可谁也不服谁,两人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恶战。”

白文彪恶狠狠地说道:“爹,不用怕。明天我派人去西安联系李自成,跟他张献忠斗到底。”

“会不会给咱家招来灾难?”白文贵忧心忡忡地抖了抖手中的信纸,“张献忠可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白文彪鄙夷地望了一眼大哥,鼻孔里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嚷道:“他会杀人,难道我就不会杀人?”

白长庚又抱起水烟咕噜咕噜地吸了几口。心想,联系已经在西安当了大顺王的李自成,让他去对付在四川也想称王的张献忠,确实是一条上乘之计,可是,李自成会答应吗?

现在的李自成可不是以前灰溜溜地躲进商洛山的丧家之犬。如今他称王西安,兵强马壮,剑指北京,野心不小啊。还能记得当年张献忠手下的谋士白经庚?就算记得,那也是一段抹不去的冤仇。

1638年冬月,兵败潼关潜伏于商洛山的李自成元气渐复,趁河南发生饥荒民心浮动之时,准备冲出商洛山

,走向更为广阔的中原地带,大干一场,又担心寡不敌众,再次失败,欲联手张献忠同时起事。

但是,李自成又不清楚此时已经归附大明王朝的张献忠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权衡再三,决定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谷城,动员张献忠重新举旗。

对于李自成的到来,张献忠手下的文武要员,大部分主张趁此千载难逢之机,除掉这个日后将会成为强硬对手的人,而号称八大王的张献忠却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白经庚是第一个主张坚决杀掉李自成的人。他说:“纵观天下,朱明江山根基已动,摇摇欲坠,覆灭几成定局,然日后与八大王争天下者,唯有李自成一人耳,其余诸如曹操罗汝才之流,根本不足道哉。如今此人不约而来,欲诱说我主,再次联手反明,正如三国时期,孔明自知势弱,不能独抗曹魏,故联吴抗魏,实则借力打力,拉孙吴做挡箭牌而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主千万不可优柔寡断,怀仁慈之心,放虎归山,则后患无穷矣。”

张献忠圆睁虎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死死紧盯着白经庚。

白经庚心中一激灵,一股冷汗瞬间流出,湿透了后背。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大帐内顿时充满了紧张危险的空气。

少顷,张献忠哈哈大笑数声,沉稳地说:“等李自成来谷城再说。”

然而,张献忠不但没有杀掉李自成,相反,还与其达成了秘密协议,约定来年端午节前后同时起事。

李自成怀着目标达到的胜利得意的心情,平安顺利地离开了谷城。此次谷城之行,他称之为天下大局,决于此行。

第二年农历五月,张献忠果不食言,在谷城重举反明大旗。

事后,白经庚气愤至极,私下里言道,曹操罗汝才无总揽全局之才而懂厉害之关系,我主既无揽天下之雄心又乏辨是非之能,乃今日之徒呈匹夫之勇妇人之仁的项羽耳。

不料,此言传至张献忠耳中,引其大怒,欲杀被他称为子房孔明的白经庚。幸好获知消息的豹子胆吴廷玉深夜急报,白经庚才仓皇逃离西营,捡的一条

性命。

这是五年前的故事了。

如今,自封为大顺王的李自成能为他出面?能为了区区一个白经庚而得罪张献忠?

白经庚原先主张放了赵麻子这个无关轻重的送信之人,好言相慰,事缓则圆,以托了之,可白文彪坚持要引蛇出洞,来个一网打尽,这才有了今晚夜战胡杨林之事。

白文贵跟白文彪从小就合不来,对这个胆大心野的弟弟,他一直是敬而远之。参加科举考试,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是他从小就接受的教育,也是他从小立志要走的路。

在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他不但没有像弟弟一样四处游荡四处拜师学习武艺,反而加紧温习四书五经,参加了大明王朝崇祯十四年的科举考试,和爹一样考中了秀才,总算也有了功名,了却了一桩心愿。

白文贵没有理会弟弟的不满,轻轻地对爹说:“张献忠已经派他的义子孙可望率军进攻成都,朝廷的兵马有的溃败了,有的投降了。看来四川是保不住了。”

白经庚依旧冷冷地说:“进攻四川,占领蜀地,割地称王,是张献忠早有的企图,而非一时心血**的想法。”

他心中暗道,张献忠你终于走十年前我给你策划的路了。

十年后,黄虎张献忠经过了许多波折,而后才明白了西取巴蜀的重要性,也明白了白经庚对大西的重要性,不得不屈尊枉驾,亲笔书信,诚恳谦辞,再次邀请其加入大西阵营。

少顷,白长庚吸足了水烟,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沉稳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背后的人总会出面的。守株待兔,咋们耐心等待。”

当白府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离胡杨台约五十里路的黄河岸边,三五个矫健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跃下一条小船,迅速来到一棵高大的百年胡杨树下。

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将手指放进嘴里,发出几声野鸭子的叫声。

少顷,远处传来同样的回声。两条黑影沿着黄河古道迅速来到胡杨树下会合。

私语片刻,五七个黑影迎着凛冽的寒风,迅捷地向目标地乌兰山客栈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