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看完信,长长而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多尔衮崇祯二人,驭人之道,高低差别如此悬殊,也难怪崛起于白山黑水间的大清王朝,能够迅速席卷辽东,成为大明王朝的主要对手。

而今,兵家重地锦州已经被大清占据,山海关之外,只有吴三桂防守的宁远一座孤城,如果多尔衮趁势挥师南下,大顺又发兵东征北京,那么,立朝两百多年的大明王朝,其结果可想而知。

一旦北京失守,崇祯极有可能南逃留都南京,在江南组织人马,利用江南富庶地区和天险长江,作垂死抵抗。

而谁将是北京之主,也许是大顺,也许是大清,两者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就在李岩苦思冥想之时,宋献策轻轻走了进来,见状,笑着问:“制将军,一个人闷头想什么呢?”

李岩将信交给宋献策,说:“你看看这封信,军师,锦州这块战略要地,如今落在满清手中,多尔衮会不会趁机南下?”

宋献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边看信,一边冷冷地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知,多尔衮觊觎北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李岩神色严峻地说:“如果清军南下,就会在北京附近,与大顺军相遇,到那个时候,两者会不会发生冲突?”

宋献策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地说:“两者肯定爆发一场大规模的血战。”

李岩点点头,冷静地问:“胜负如何?”

宋献策反问道:“你说呢?”

李岩摇摇头,轻叹一声,说:“胜负难料。”

宋献策紧盯着李岩,知道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肯说出来而已,便不再追问,微微一笑,说:“此次东征北京,陛下志在必得,长安只留下绵侯田见秀,其余文武百官都随军而行。”

李岩说:“如果能够占领北京,迅速掌控局势,并且派重兵驻防山海关,紧紧挡住南下的清军,使之不能染

指中原,则事情就圆通好办的多了。”

宋献策说:“林泉说的很对,等占领北京之后,我们的对手主要是关外的满清,至于明朝,已经名存实亡,只要派几员得力的大将,如袁宗第李过等人,率兵横扫江南,统一华夏,则指日可待。”

李岩问道:“不知军师是否向陛下说起此事?”

宋献策苦笑着摇摇头,说:“陛下只相信牛金星一个人的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你我的劝告?”

李岩也苦笑一声,说:“只要进了北京,牛金星就成新朝宰相了,岂能容你我绊其脚?”

这时,外面传来数声高亢凄厉的号角声,紧接着,又响起了军队沉稳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呼喊声。

宋献策说:“又一路兵马出城了,看来,前线吃紧,不得不连夜急行军,赶赴黄河边,支援前军。”

少顷,李岩不无担忧地说:“山西巡抚蔡懋德素以知兵事而闻达于朝野,颇受崇祯信任,此次一定会卖力防守太原的。”

宋献策点点头,深有同感地说:“蔡懋德这个人不好对付,混迹明朝官场几十年,颇有谋略手段。”

当大顺王朝出兵东征北京的消息传至山西太原时,巡抚蔡懋德正在仔细阅读刚刚收到的大顺朝发出的檄文。

“倡义提营首总将军为奉命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兆于民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义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

蔡懋德心中狠狠骂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流贼,祸乱国家黎庶,竟大言不惭地自称圣主,真是恬不知耻”,继续往下看。

“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特遣本首于本月二十日,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征为前锋,我主亲提大军百万于后,所过丝毫无犯,为先牌谕文武官等,刻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縛献,不惟

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兵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看完,蔡懋德气得脸色铁青,骂了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口出狂言,威胁本抚”,恨恨地将檄文撕得粉碎,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极速思索对策。

大顺军东征北京,必须先渡过黄河,而一过黄河,就进入山西境内,作为巡抚,首当其冲,他必须承担保境安民的责任。

根据情报,大顺军将渡河点选在平阳府的船窝渡口,而平阳府知府张璘然前几天就送来军情咨文,请求他调兵拨发饷银,增加船窝渡口的防守力量。

一提到银子,蔡懋德的脑袋就立时肿胀起来,这几年山西大旱,百姓衣食不足,到处抗税抗捐,又加上流民纷纷闹事,府库空空如洗,哪儿来的银子支付军饷呢?

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最后,蔡懋德决定,明天亲自去一趟平阳府,巡视船窝渡口,督促张璘然一定要守好渡口,千万不能把大顺军放过来。

次日一早,蔡懋德顶着大雪,带上犒劳将士的酒肉,急匆匆赶往平阳府。当他来到平阳府时,已到正午时间。

知府张璘然非常热情地将其迎接进知府衙门,还未来得及喝茶寒暄,蔡懋德劈头就问:“张知府,黄河渡口的防务布置的如何?”

张璘然苦笑着说:“游击贺人虎带兵昼夜巡防,只是缺少饷银,已有四个月没有发饷银了,将士们议论纷纷,颇多怨言。”

蔡懋德紧声问道:“一个月之前,本抚就让你向西河王交城王两位王爷募捐,不知你做了没有?结果如何?”

这西河王交城王乃大明王朝封在平阳的两位郡王,张璘然数次前去求助,请其带头捐饷,不料,竟遭到异口同声的拒绝,最后一次,竟吩咐家丁将他轰出府邸。

此时,见巡抚问起他们,张璘然顿时心头涌出一股怒火,气愤地说:“别提了,要他们带头捐饷,掏出银子,比割其身上的肉还要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