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经庚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杨怀礼之子杨兆鹏,文彪少爷至今还在济仁堂。”

白经庚点点头,问:“你一个人能够救我出去?”

杨兆鹏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外面传来嘈杂忙乱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乱喊乱叫声。

杨兆鹏将一个小纸包扔给白经庚,又一抱拳,说:“今晚来不及了,待以后再搭救先生。”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射出客厅,飞身跃上屋顶,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未几,大顺将士在张鼐带领之下,呼啦啦涌入驿馆,极速地奔进客厅,见白经庚面无表情地呆坐着,这才放下忐忑之心。

张鼐走上前,抱拳说:“方才外面发生了一点小事,惊扰先生了。”

白经庚冷声冷气地说:“大顺王派你们这么多的人,昼夜保护我一个,我怕什么?”

张鼐尴尬地一笑,说:“此处已经不安全,为了更好地保护先生,请先生移驾别处。”说着,示意兵士上前搀扶。

白经庚忽地站起来,凌厉的眼神逼退兵士,厉声说:“我奉大顺王之命,前来西安,可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待我?”

张鼐神色突地一变,严肃地说:“如今朝局动荡,社会极不稳定,大顺王这样做,也是为了先生的安全。”

白经庚嘿嘿冷笑道:“不让我走出大门一步,成天待在这尺寸之地,就是保护我?”

“请先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令行事。”

白经庚轻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就随你们去。”

当白经庚被转移到一座极为偏僻荒凉的古寺野庙之后,竟然生病了,而且很严重,竟至卧床不起。

李自成听完张鼐的汇报,静思片刻,问道:“他是真病还是装病?”

张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自有病以后,卑职请了好几个有点名声的郎中,号脉吃药,都不管用。”

“这些郎中说是啥病?”

“有的说是遇寒伤风引发高烧,有的说是体虚气弱血脉不畅,各有各的说法,不足而论。”

牛金星趁机说:“实在医治不好,干脆不管他了,让白经庚自生自灭得了。”

李自成闻言,紧紧盯着牛金星,面色阴沉。

牛金星见状,不由得心跳加快,赶忙解释道:“微臣是说在毫无

办法医治好的情况下,只能如此。”

李自成鼻孔冷哼一声,说:“让孤的贴身孙御医去看看,到底是何病?”

张鼐急忙答应一声,疾步走出了大殿。

李自成望着张鼐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孤就是不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换了一个地方,就莫名其妙地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牛金星赶紧说:“陛下是指白经庚装病?”

李自成反问一句道:“你说呢?”

牛金星微微一笑,略思片刻,说:“孙御医自称是唐朝药王孙思邈的嫡传子孙,精通百病,善治各种疑难杂症,他去亲眼看看,就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了。”

李自成望着大殿外飘舞的雪花,来回走动数步,紧蹙眉头,不时轻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牛金星察言观色,已知李自成心事,轻声说:“陛下,食五谷生百病,乃自然之理,无人可以避免,再说,这白经庚即使愿意加入我大顺王朝,也不一定是好事。”

“啊哦。”李自成一怔,停下脚步,注视着对方,紧声问道:“具体说说。”

牛金星清清喉咙,侃侃而谈道:“这白经庚为了升官发财,不惜出卖同窗好友丁一民,从而达到依附阉党的阴暗目的,后来,又秉承魏忠贤崔呈秀等阉宦的指令,造谣生事,罗织罪名,置闻天知等东林党人于死地,真可谓罪行累累,千夫所指,朝野皆曰可杀。”

李自成起于草莽行于江湖,对这些明朝官场之事,闻所未闻,饶有兴趣,即刻被其吸引,不禁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崇祯即位,巧使手段,痛下杀手,先逼得魏忠贤主动辞去一切官职,又将其驱赶至凤阳守灵,在半路逼其上吊自杀。魏忠贤死后,崇祯乘胜追击,毫不手软,将其他阉宦一网打尽,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真是食尽鸟飞,树倒猢狲散。”

“白经庚怎么活了下来?”

“此人颇有心机,在得势之时,不惜低三下四,极力交好高起潜杜勋等阉宦,在崇祯狠手铁腕打击阉党的时候,白经庚只是被罢免了一切官职,勒令回乡,永不叙用。”

“此人确实谋略高深,能躲过崇祯毁灭性的打击,非常人可比。”

“陛下说得很对,白经庚确实有些才智,不然,张献忠早就砍了他的脑袋当夜壶了。”

两人同时放

声大笑起来,给空寂阴冷的大殿增添了一丝活气。

少顷,李自成说:“只可惜,张献忠没有听从白经庚的建议,否则,孤极有可能活不到今天。”

“在谷城,此人极力怂恿张献忠谋害陛下,真可谓心毒手辣落井下石的小人一个。”

李自成宽厚地笑了笑,说:“此一时彼一时,各为其主嘛。”

“后来,白经庚虽和张献忠闹翻,但藕断丝连,时至今日,还眉来眼去,交通书信,暗中勾结。”

李自成点点头,宋德恩飞鸽传书,已将这些情报及时告知了他,威逼恐吓白经庚前来西安,就是担心其再一次投靠张献忠,成为大顺王朝一统天下的劲敌。

牛金星见李自成有点儿心动,便趁热打铁,说:“陛下,不知你想过没有,即使白经庚在你的威逼之下,加入我朝,但私下里交通大西朝,将大顺王朝的一切政治军事机密,透露于张献忠,我朝如何统一天下呢?”

李自成紧盯着牛金星,神色严峻,眼里倏地闪过一丝杀气,脑海中闪现出一句古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刹那之间,牛金星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本能地停止说话,紧紧看着李自成,双眼中充满了莫名的深刻恐惧。

不时,李自成阴沉地问道:“那就杀了他?”

牛金星长出一口气,缓缓地说:“就让他病死吧。”

此时,人影一闪,大顺孙御医冒着大雪走了进来,李自成紧声问道:“白经庚的病情如何?”

孙御医摇摇头,肯定地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恐怕活不过今晚。”

牛金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追问道:“你敢断定他活不过今晚?”

孙御医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我离开时,白经庚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牛金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搬开了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随即紧紧注视着李自成。

李自成也轻叹一口气,继而问道:“白经庚到底得的是啥病?”

孙御医说:“白经庚本来就身体虚弱,再加上长途跋涉,十分疲惫,一连数天忧愁烦躁,郁气结于心头,不能及时消散,那晚又偶感风寒,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成为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李自成恍然大悟,冷冷一笑,说:“天意如此,人运如此,奈何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