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仔细打量来人一番,冷冷地说:“先生清早就出去采购药品了,不在家。”

那汉子笑了笑,认真地说:“我有急事找先生。”

管家也笑着问道:“有何急事?是不是爹妈得了急病?”

“不要乱说。”汉子极力克制怒气,说,“烦你通报一声,我真的有急事。”

管家斜视一眼,说:“你让我通报,我就通报?”

汉子忽然明白了,赶紧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管家,陪着笑脸,说:“有劳你了。”

管家紧紧攥住银子,说:“等一会儿。”

少顷,杨兆鹏走了出来,紧盯着汉子,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汉子朗声说:“我有一件急事,需要见见你父亲杨先生。”

“你是何人?”

汉子用眼光扫视一番众人,轻轻摇摇头。

杨兆鹏见状,略一思索,说:“随我来吧。”说完,转身进了大院。

汉子冲管家笑了笑,紧随其后,也走进杨府大院。

那条藏獒见进来陌生人,又欲吼叫,被杨兆鹏厎喝一声,竟乖乖地卧在原地,不敢出声,只是瞪着双眼,虎视着汉子。

杨怀礼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紧盯着来人,那汉子赶紧自报姓名道:“在下胡杨台游击马金海,特来拜见杨先生。”

杨怀礼略显吃惊之色,说:“原来是马游击,请坐下说话。”

此时,就见白文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着问:“马游击,你怎么来了?”

马金海没有想到白文彪会在这里,心中自是惊疑不已,但久历宦海久战沙场的他,脸上挂满笑容,说:“我是为老先生之事而来的。”

白文彪惊问道:“我爹怎么了?”

杨怀礼父子紧紧注视着马金海,听他说话。

昨天晚上,白文彪刚离开驿馆,马金海就去驿馆找白经庚,但见大门口站着大顺兵丁,四周又有暗哨,不觉大惊,方欲进门,却被兵丁拦住。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兵士上前厉声喝问:“此乃军事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

马金海说了千遍好话,又掏出银两欲贿赂兵士,可被小头目严词拒绝,无奈,他只好佯装离去。

三更时分,待哨兵昏昏欲睡之时,马金海

躲开暗哨,从后墙跃入,在卧室里见到了白经庚,才知道了自分手以后所发生的一切。

离开之时,白经庚又叮嘱,要他速去济仁堂药店,找到杨怀礼及白文彪,千万不要让白文彪再来驿馆,免得自投罗网。

听完,白文彪立时气得面色通红,吼叫道:“好你个李自成牛金星,暗中陷害我们,看我不杀了你们这些狗杂种?”

杨怀礼冷静地说:“文彪,不要发急,急也无用。”

杨兆鹏说:“我们研究制定一个完全之策,赶紧救出白先生。”

马金海说:“得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再起难料风波。”

杨怀礼方欲说话,就见追风鹞子忽地飞进大厅,稳稳地落在他的肩头,大张尖喙,喘着粗气。

杨怀礼取下附在其腿上的纸条,示意杨兆鹏将追风鹞子架出去喂养,而后,展开纸条,仔细阅读起来。

信上,五色龙岳宝烈指示,白经庚对五钱会极为重要,务必竭尽全力,营救其逃离西安,他已经传下总堂紧急命令,召集西安附近的其余蓝绿白黑各个堂口成员,随时接应红堂的营救行动。

看完,杨怀礼将秘信烧毁,这才缓慢地说:“两位这几天暂且委屈一下,不要出去,免得被大顺朝的密探发现,待我筹划出一个完全之策,再分头行动,营救白先生。”

当晚深夜,千斤顶杨兆鹏按照父亲的吩咐,带着藏獒,机警地躲过巡查的大顺将士,秘密来到驿馆大门口。

数十个大顺兵士持枪荷刀,在昏暗的灯光中,踏着厚厚的积雪,无精打采地在驿馆门口来回走动。

黑夜中,他冲藏獒郎杰打了一个手势,而后放开,只见那狗四腿紧贴地面,如蛇行般扭动全身,潜行数十步之后,忽地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一个兵士,大嘴如硕大的钢铁钳子,紧紧咬住其脖颈,随即左右猛甩,随间,就将一个大活人撕得七零八落。

此时,杨兆鹏已经隐伏于十几米高的胡杨树枝桠间,冷冷地得意地欣赏这眼前极为难见的一幕。

其余的大顺将士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待藏獒撕扯完第一个兵士之后,他们才如梦方醒,几个胆大者纷纷挥动刀枪,叫喊着,扑将过来。

而有几个胆小者,已经被这凶残的场面吓得

魂不附体,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已,还有几个则撕声裂肺地怪叫着,扔掉手中刀枪,掉头狂奔。

这藏獒郎杰嗅到血腥之味,牙缝里沾入滴血,更是凶性大发,狂野难收,极为敏捷地躲闪刺来的刀枪,又扑倒咬死两个兵士,与其他兵士混战在一起。

此刻,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密探纷纷现身,不约而同地集聚在驿馆大门口,亮出兵器,加入团战。

一时间,人的吆喝惨叫声,狗的咆哮撕咬声,不同兵器的碰撞声,混合在一起,响彻夜空,回荡于大街小巷,给寒冬深夜寂寥的古都西安,增添了一道极为惊悚恐怖的景色。

杨兆鹏趁此良机,冷笑数声,飞身跃进驿馆,潜入客厅,见到了正在灯光下静坐的白经庚。

自牛金星离开之后,白经庚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对于李自成派兵封锁驿馆,他一点儿也不惊慌,更不要说失措。如果李自不管他,放他自由走动,甚至自如地离开西安,那才真正可怕。

老子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

在来西安之前,他接到了李自成的一份秘信,声称,如若白经庚不来西安,大顺朝宁可推迟东征北京之时日,折损兵将无数,耗费粮饷不止,也要派重兵踏平胡杨台,到时鸡犬不留玉石俱焚。

面对这封全篇充斥着危言耸听恐吓威胁之词的来信,白经庚冷笑数声,打心眼里鄙视李自成的这种极其下流的做法,但是,这也引起了白经庚的深思。

李自成虽建国立号,但流寇做法还未彻底消除,积习难改。大顺朝根基未稳,就匆匆决定东征北京,以及刚刚称王西安,就劳民伤财大肆铺张回乡祭祖,从这两件事情上,白经庚已经瞧出了些许端倪。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自幼接受的儒家道德观念占据了主导地位,保卫桑梓无辜以及白氏家族的未来,从这两方面考虑,白经庚才毅然决定接受李自成的邀请,踏进生死难料祸福叵测的西安。

杨兆鹏的突然到来,令陷入深思之中的白经庚吃了一惊,他紧紧注视着来人,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救先生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