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夜之间 阴阳两隔(1/3)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没有风,但是冷得厉害。七点钟我们就起了床,出门吃了早餐,便往白象路走去,我们住的这条街离白象路有四个街口,走了一阵后,我们招呼了两辆人力车,坐上车,车夫便跑了起来,不大一会儿,车夫的鼻子嘴巴都往外喷着热气,我的脖子却冻得缩了起来。

人力车走到白象桥上时,见桥上一众人围着桥栏杆往下看,桥栏杆下白象河平静地流淌着,连一个波澜都没有,围观的人一边看一边在说着什么。鲁恩叫车夫停下车,问看热闹的人们在看什么?

一个人说:“刚刚有个穿狐皮大衣的人从桥上跳到了水里。”

我听见有人在这大冷的天从桥上跳到了水里,便也往桥下看,但桥下除了波澜不惊的水流,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围观的人中有人喘着气说:“谁下去找一找跳水的人,有重赏,三千块。”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棉衣的四十多岁男子,男子满脸的焦急,刚刚跑来的缘故,头上冒着热汗,他求救地看着众人。

还有一人说:“还是报告警察局,他们有搜救队。”

只是前一个人说有三千块重赏,便有几个人磨掌擦拳想要跳下水去,他们又不信说有重赏是真的一样,扬脸看着那个男子,只等他再证实一句,他们就跳下水去了。

众人还在议论着,从巷道里又跑出来几个人,中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跑得气喘吁吁,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说有重赏的人看见跑来的人,忙迎着走上去,叫了一声:“太太。”

妇女停住脚步,问道:“东家呢?”

说有重赏好似管家的那人朝桥上瞅瞅,道:“跳到水里去了。”

妇女闻听这话,忽然便朝后倒了下去,跟随她的人忙扶住她,叫的叫,揉心口的揉心口,掐人中的掐人中,总算把妇女给弄醒了,妇女醒来后先叫一声:“我真是命苦啊。”接着便哭开了。

管家皱着眉头说:“太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下到河里看看东家还在不在?”

妇女哭道:“谁下到河里去看东家,你怎么不下去?”

管家急得直搓手,道:“我不会水啊太太,听人说这白象河颇深,我下去只是送命,我已经悬赏三千块,谁若是下去找到了东家,给他三千块大洋。”

妇女顾不上哭,忙道:“是,谁要是找到了东家,给他三千块大洋,不,五千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已不知怎么通知了有船的人家,几只小船漂到白象桥下,拿着器具在水里打捞,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硬是脱下衣服,跳到了水里。

桥旁有人好心提醒管家说:“得通知警察局。”

管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着太太,小声道:“太太,是不是得通知警察局?”

太太道:“通知什么警察局,又不是我们东家遭了害。”一语未了,眼泪便流了出来。

鲁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走到那妇女跟前道:“刘太太。”

妇女吃惊地抬起脸看鲁恩,眼里的泪水并没有弄花她的妆容,刘太太描着长长的眉,嘴唇涂得红红的,她看着鲁恩

道:“先生认识我?”

鲁恩沉痛地道:“昨天下午刘先生找过我,都怪我一时大意,才酿成此次事情,昨晚我们应该一直陪着刘先生,现在刘先生不明原因地跳了河?”

跟随刘太太的几个妇女七嘴八舌说:“可不是,我们在一楼,等着东家下楼吃早饭,但是看见东家一路从楼上跑下来,径自从大门跑出去了,只听见管家在后头喊‘东家,东家’,他跟在东家后头跑,喊声惊动了太太,太太也从楼上跑下来,朝东家跑的方向追去,我们就跟着一起追来了。”

鲁恩道:“刘太太能否给我们讲讲刘先生从昨晚到今晨,都做了什么?有那些异常的举止?”

刘太太警惕地看着鲁恩,鲁恩道:“不瞒太太说,我是个侦探,不久前刘先生找到我,说他有被谋害的可能,是我一时疏忽,如若我能认真些,刘先生跳河这事,我就能阻止。”

刘太太道:“我知道他去找了侦探,我还说了他几句,本来这事就悬乎得很,侦探只是为了骗钱,等十五过完,什么事都没有,他又要付一笔钱,他也说不找了不找了,最后还是去找了,——你们来了,他也跳了河了。”

还没有人这么地当众抢白过鲁恩,鲁恩仍然道:“太太似乎对侦探很有偏见,但是我对太太说,就算太太也不明白刘保青先生怎么突然跳了河,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给太太一个明白交待。”

刘太太神色似是一僵,但她突然又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觉得妇人有些做作,朝鲁恩看,见他皱起了眉,走到桥旁,往下看。桥底下的水掀起了波澜,有人驾着船,有人直接跳到了水里,往水下扎着猛子,寻找早上跳下河的刘保青。

冬天里风刮着,站在桥上竟有些刺骨,好在不长时候,一个脱了衣服在水下寻找的人钻出水面,手里拿着团黑乎乎的一件东西,站在桥上的人一阵**,有人轻声说:“找到了,找到了。”

管家也慌忙喊刘太太往下看,一众人都跑下河,去接那个下水的小伙子,只见小伙子冻得浑身青紫,嘴唇哆嗦着,托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上了岸,管家接过来,刘太太已经“啊”的一声坐到了地上,哭叫起来。鲁恩回头对我说:“那是刘保青的大衣。”

虽然捞到了刘保青的大衣,刘保青本人却找不到,几只船在水上漂,船夫手里拿着工具,一点点往下探着,探到一个地方没有,便又挪一个地方。

已经临近中午了,还是没找到刘保青的身体,下水的小伙子们耐不住冻,纷纷上了岸,剩下几只船在水上打转。

鲁恩低声对管家说:“到这个时候,刘保青先生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还是报告警察局吧。”

管家看看鲁恩,又朝刘太太看。鲁恩道:“你要自己拿定主意,事关刘先生的人命,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一定得找出来原因。”

管家点点头,唤过一旁看热闹的一个十几岁孩子,附耳说了几句,又掏出几角钱给他,小孩满脸机灵,看看管家,看看刘太太,又

往河里看一眼,这才走出人群。

不一会儿,小孩儿带着一队警察来到桥上,领头是一个神气活现的巡警,大概是听说有人跳河,警察局也没人重视,便让一个巡警带头来了。巡警上了桥面,朝桥下看,骂道:“还没找着人吗?苦主已经悬赏给三千块了,加劲儿找吧。”

鲁恩招呼巡警道:“三仁里有一对父子,极谙水性,恐怕非得他们出来,才找得到刘保青。”

巡警上下打量鲁恩,傲慢地问:“你是谁?警察在这里办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鲁恩道微笑道:“你们林武队长怎么没来,应该叫他来才对,洪三,给林武打电话,叫他过来。”

巡警一听林武队长,轻咳了两声,道:“您是林队长的……”

“我叫鲁恩,机缘巧合和林武队长有过几次接触,你是叫秦民期吧。”

秦民期的脸上立马堆上笑,道:“您就是那位侦探,我听人说过您。”

鲁恩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三仁里的那对父子?”

秦民期忙道:“我这就去请,有三千块悬赏,不怕他们不来。”

白象河河身窄,但是却极深,三仁里的康文元、康晴相父子钻到水里,扎了几个猛子,康晴相游到了离桥有一里远的地方,一个猛子扎到水底下,又游上来,招呼他爹道:“在这里。”

两人从水下托出一个人来,岸上的人呼啦一下就要围上去,慌得秦民期忙唤巡警拉起警戒线,把看热闹的人群同死者隔离开来。

刘太太和管家一起走近死者,管家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刘太太“呀”了一声,仰头便要倒下,所幸管家和一个佣妇模样的人扶住了她,管家慌得唤太太,佣妇把太太的头抱在怀里,慌着掐人中,揉胸口,太太还是没有醒过来。鲁恩走近刘太太,看了看,对管家和佣妇说:“一时情绪激荡,不用管她,一会儿自然会醒过来。”

我走近死者,看见躺在地上死了的人果然就是刘保青,经过一天的水泡,刘保青的脸色乌青。我昨天下午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但是只一夜时间,便阴阳两隔了,奇怪的是刘保青为什么会跳河?这可真是个谜,不但我不明白,连刘保青身边的人,他的管家和他的太太,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跳河?难不成真象算命的说的,阴间勾魂使者在勾他的魂不成?

鲁恩走到死尸身旁,戴上手套,搬起死尸的脑袋仔细看,然后唤秦民期道:“应该对刘保青进行尸检,查明他的死因。”

秦民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嗫呐说:“这个啊。”他朝死者的家人看。我明白他的心思,一般警员都不愿多事,刘保青明明是自己跳河,与刑案无关,巡警们帮着找到尸体,已算尽到责任,何必再多事进行尸检,但鲁恩他又不敢得罪,只好寄希望于死者的家属拦阻了。

刘太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哭一声:“命苦啊,你怎么走了,你怎么不带走我啊!”

管家和佣妇在一旁劝慰他,管家低声说:“太太还是想想这后事该怎么办?”

刘太太不管,只是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