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是个女人(1/3)

董大春向鲁恩诉起了苦,他说他人心底忒好,对人仁义,一向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落人话柄,他和徐福合伙,一向是他出力多,拿钱少,徐福是拿钱多的人。唯恐我们不信,又说:“别人不知道,胡参和徐福合过伙,知道徐福,贩买药材那回,有八仟块钱胡参说是应该分给他的,让徐福给独吞了,为这事,两人闹得很不快,胡参可不是我,能吃这个亏?所以我说,别欠人,怎么样?”好象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忙住了口。

“这个胡参现在在哪儿里?”

“就在渌河吗,上回喝了酒还说,不会轻饶了徐福。”

董大春能提供的徐福的情况也就这么多,出了董宅之后,我问鲁恩说:“去找胡参吗?”

“这个当然了。”

胡参家就住在徐福家的街口上,离冯芷薇的绸缎铺只隔着几户人家。从胡参家的房屋看,他们过得不甚相意,胡太太听见有两个陌生人来找胡参,警惕地看着我们。鲁恩温和地和他解释,听说胡参和徐福一起做过生意,来问一些情形,并没有别的意思。胡太太好象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说:“胡参这个人有口无心,说早晚要弄死徐福,这话别人也听到过,不过徐福的死,可和胡参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在庐伯家吃喜酒多了,到家便蒙着头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没有出过院子。”

我们还不知道那天胡参也在庐伯家,一听他太太说他在吃喜酒,我的心就“咚”地跳了起来,看看鲁恩,他脸上却一点的表示也没有,还是在问胡参在哪儿?他想和他谈谈。

胡太太说胡参昨天酒醒以后,就去了任县,任县有个人欠他一笔钱,他去讨。鲁因问她去任县是早有计划还是临时起意。胡太太谨慎地看着鲁恩说:“以前也说过去任县这回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就不好说了,账要得顺利,今天就回来,要是不顺利,三五天,七八天,乃至三五个月都有可能。”

“那胡参回来请通知我们,我要和他谈谈。”

出了胡参家门后,我激动地对鲁恩说:“应该联系铁索,通知任县警察局,缉拿胡参。”

“为什么?”

“八仟块钱呀,胡参和徐福为这八仟块钱闹翻,那封威胁信很可能就是他写的,那天他也在庐伯家吃喜酒,喜酒吃过以后,他和徐福谈话,问他要八仟块钱,徐福不允,便遭到了报复。”

鲁恩笑道:“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我只问你,你会和一个出言要杀了你的人去竹林里那个偏僻的地方吗?”

我泄气地说不会。鲁恩忽然象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说:“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是哪个地方被忘了呢?”

回到庐伯家以后,兰队长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看见我们,激动地说:“你们可回来了。”

“怎么回事?”

“胡参死了,就在镇西边那个废弃的游乐场里。”

我们一边走一边听兰队长说,那个游乐场还是几年前上海一个老板投资建设的,只是没建成,不知为什么缘故停了工,那里成了一个废弃的园子,只留一个人看守大门,平时无事,看门的人也松懈了,回自己家住了几天,今天一早来到园子,发现一个人满头是血爬在挖起的土丘下面。他忙到侦缉队报了案,兰队长过来一看,是胡参,参加喜筵那天,他还和胡参碰过杯,不防胡参被人杀死了。渌河镇一向是个

安静的镇子,没有出现过凶杀这类的事,兰队长百无头绪,只好还来找鲁恩。

我们来到园子,看见满地的泥土,还有挖土的机器停在那里,长久不使用的原因,机器上都生了锈,而胡参的尸体就爬在机器下堆满土的土堆下,象是被人从土堆上打下去的,并且打的是后脑勺,凶器很快就找到了,是看门人用来烧火的一根木棒,因着时间久长,土堆上被踩出一条小路,因此也看不出脚印,这现场就象是发现徐福尸体的现场一样,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但不知凶手是个惯犯还是运气特别好,只要是他做的案,就不会给警察留下一点儿的线索。

鲁恩看看胡参的尸体,看看杀人凶器,又看那挖土的机器,忽然他从机器上拿起了什么,我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根长发,不知何时沾到了机器上的。鲁恩用手指挑起长发细看,看过以后又去看土堆上的脚印,并问兰队长初看到尸体时,尸体是怎么样的?他动过尸体没有。

兰队长说他一直走近扳过头才看出是胡参,不过头不是他扳的,是另外两名队员扳的。鲁恩问是哪两名队员?又叫他俩站到另外一个土堆上,看过后,又回到尸体旁边,来回看。看过以后,对兰队长:“通知胡家人,可以把尸身搬回家了。”

胡参死了的话象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渌河镇,整个渌河镇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不过他们议论的中心却是渌伯家的喜筵,参加过他家喜筵的人,几天之内死了两个,能不叫人议论?特别是那些参加过喜筵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什么祸患临到自己头上,庐伯家的铺子清气了许多,而他家里,更是门可罗雀,往常爱往他家凑着打麻将的人,这时也不往他家来了。

庐伯很气恼,看见我们回来,来到我们房里,把张写好的支票放到桌子,叮嘱鲁恩说:“常听洪三说你是个神探,请你赶快把凶手找出来,支票上的钱就是酬劳,我们家在渌河,快要过不下去了。”

鲁恩笑着劝他,说人事在世,谁还没遇上点儿事,他家遇上的事并算不上什么,等到凶手一抓住就好了。

庐伯叹气说:“我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谁遇上事,谁看不破,平时徐镇长也这么说,但长白这事一出来,他还不是暴跳如雷。”

“长白出了什么事?”我对那询询有礼的青年人印象颇佳。

“长白不知怎么和冯芷薇刮搭上了,闹着要和董家退亲,徐镇长气死了,又防着不叫董大春知道,渌河镇人口里存不住话,恐怕董大春已经知道了,装着不晓得而已,不然他能怎么着?去劝长白,还是负气退婚,怎么做都不是。”

“冯芷薇。”我脑子里跳出那个美貌女子,脱口而出:“她比长白年龄大吧。”

“何止大三五岁,我看八九十岁都有,来历不明的女人,平常人都不敢娶回家,何况是镇长家,长白不知那根筋搭错了,说除了那女人,他谁都不娶,镇长气得把他锁在家里。”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这两天,起先他和冯芷薇的事,没一个人看得出来,等话传出来,人们还没全信,他俩已是拆解不开了。”

“冯芷薇倒底是怎么一个来历?”

“渌河镇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她自己说她这些年都在做生意,手里存了几个钱,可是据我看,她并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她做生意,

恐怕是赔钱的时候多,赚钱的时候少吧,除非她运气好,看她那样子,不是个运气好的人。”

鲁恩笑道:“也并非如此,至少长白愿意为了她,和家里人闹,以长白的性情,做到这一步,已很难得了。”

“也是,长白从小就乖,这回把徐镇长给气的,连着去药铺抓了七八副药。”

说说别人的难过,庐伯心里安慰了些,说完便走了。他走了以后,鲁恩说:“走,我们再去徐福家。”

因为天气已开始炎热,徐福的尸体不敢在家久放,已在上午出殡埋在了坟墓里。出过殡以后,徐福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成家的孩子也不知都到哪里去了,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有鬼见愁一个人,鬼见愁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凄凄惨惨。

鲁恩安慰了鬼见愁几句,问徐福生前出门做生意,最常去的是北方那个城市?他在那里都做的什么生意?鬼见愁说她只知道徐福做生意是在天津、保定,至于做的生意,他好象什么生意都做,有一年贩枣、贩核桃;有一年收皂角卖皂角;有一年卖棉花。鲁恩问她可有徐福住在保定的地址?鬼见愁想了想,从屋内拿出一张纸,说:“好象是在这上面,有一回他出门,大女儿说要给他写信,他写了这个地址,女儿叫我小心存着。”

鲁恩记下地址,说还要看看徐福的几封信,鬼见愁默默拿出信。鲁恩把威胁的那封递给我说:“洪三,你回上海,查查邮戳所在的那个区,所有代写书信的摊点,都问一问,这信封是那个人代写的?问他是哪个人让他代写的。”又说:“时间不长,一般让代写信的,信封信的内容都会让代写,只让写信封而付足费用的,准会让人印象深刻。”

我拿信回上海,查明邮戳所在的那个区,又托熟悉该区的朋友访查有几个代写书信的摊点,然后一家一家问去。这事进行得不顺利,到第二天晚上,所有代写书信的摊点问过来完,没有人的笔迹是信封上的。我不死心,第二天又一家一家查近邻区的代笔摊点,到第五天上,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口,一个代写书信兼算命的摊点前,算命的承认信封是他写的,来找他写信的女人让他印象深刻,他写了信封又说不收费给女人算命,女人苦笑:“我的命顶不好的,就不要算了。”上海话说得很不熟练,夹杂着外地口音。

我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算命的说很是时髦漂亮,年龄有二十多岁吧,总之,全上海的时髦女人都是那个样子。

我让算命的再说具体一点儿,女人穿的什么衣服?身高有多少?头发有多长?大眼睛还是小眼睛?算命的生气地说:“隔了那长时间,我那能记得恁么多,记得是个女人就不错了,你走开,不要耽误我的生意。”

我拿出两块钱放在他桌上,算命的眼一亮,拿了钱,竭力回忆说:“女人穿的衣服,对,是旗袍。”他说话的样子让我不敢相信,不知道女人穿是旗袍是他随口诌的,还是他回忆起来的,后来他说的话我都不大敢相信,他一会儿说女人是长头发,烫过了,当我说穿旗袍的女人怎么会烫头发?他便改口说女人是挽了个髻;又说女人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一会儿又说矮了一些。我听得一头雾水,懊悔给了他两块钱,照他提供的情况,只值几角钱,顶多一块,我多给了他一块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