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人意外(1/3)

出了韩家院子,廖启智叹息一声:“人活成这个样子,不如不活算了,这还是有儿有女的人。”

“没有儿女的,就更可怜了,卖豆腐的老乔,七十多岁了,还担着担子卖豆腐,没有人养活。”小海说。

鲁恩几乎要笑:“只要还能劳动,挣钱养活自己,就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身体机能衰退,依靠别人帮助才能活下去的人,人终有一死,我们中国人认为活得长才是福气,不注重生活质量,尊严被肆意践踏,其实被动而痛苦地活着,毫无意义,在有生之年,只要尽量使自己的生命之花绽放,不管做什么工作,生命长短如何,都有价值和意义,被活着,除了痛苦,给别人增添麻烦外,没有一点儿意义。”

鲁恩的话小海似懂非懂,廖启智却吓一跳:“先生对生死的看法,倒是惊世骇俗。”

鲁恩一笑:“承认死亡是一种正常过程,不企图加速和延后死亡,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我看过很多身体被切开的病人,身体上插着各种管子,满身褥疮,手指都不能动一动,只是因为身边的人希望他活下去,活着不是个人的事,个人无权决定自己的死法,而健康活着的人,要活给别人看,要尽孝道,极尽哀思,不舍得,才能获得‘孝顺’的名声,其实心内未尝没有终于解脱的欣慰,有尊严的死去,成了没人敢触碰的高压电线。”

“先生这样,是做好身后事了?”廖启智晒笑。

“我在国外时,有一个不插管俱乐部,会员达成一致协议,身体机能衰退以后,不做大手术、不住加护病房、临终不抢救、不插管、不做心脏复苏、不做急救措施,就这么自然的离去。”

“你现在说是这么说,你刚才讲的,蝼蚁尚且偷生,到时候你又愿意活着了。”

“是啊,活着多么好,那怕活在四顾无人的礁石上,也能享受海风扑面的惬意。”烈日当头的小镇,街上空荡荡,所有人都避开在这时间出来做事,几个人不顾炎热,在街上谈论生死之事。

“我明白鲁恩先生的意思,他是说,象韩先生那样活着,不如不活,韩先生自己也说,想早点离开人世,其实他可以不吃药,把自己饿死、渴死。”小海说。

“求生是人的本能,除非万般痛苦,无法解脱,以为死了比活着好,有些人为了满足贪欲罔顾其他,比起他们,我从来不轻视自杀的人,我很同情他们。”

“那有人帮助那些身体机能衰退不能自理的人离开人世,也不算犯罪了。”

鲁恩黯然道:“这是一个难题,所有人类的共同难题,也许要等很多年后,这个难题才能解决。”

廖启智笑道:“先生好象没有宗教信仰,但对于人类的前途,还是很乐观的。”

鲁恩道:“我不信宗教,我相信既便有世界末日的一天,也是人类目光短浅,自己做的恶毁了自己,如果真有一位慈爱、无所不能、深爱自己创造、把世人当成是自己儿女的上帝,那他怎么可能从天上降下硫磺和火来

,象毁灭庞贝古城一样毁灭他的儿女?人世间又有那位父亲会把自己儿女当成祭品献给他们的神?如果真有一位全知全能的神要求人把儿女献给他为祭,那么这样的神,就是个恶神,纵然他会赐福更多,也不应该信他,所有的神的话以及衍申出来的教导,都是信徒为掩盖他们教义缺限的自圆其说,安慰精神的麻醉剂,当不得真。”

廖启智道:“先生真是与众不同,家母是信佛的,我到了这个年龄,慢慢好象有些信佛了。”

鲁恩道:“我对这些没研究,金陵大学开设的有社会学科,教育和研究越来越发达和精细,真乃可喜可贺。”

把小海送回青菜店后,两人走进一家小饭店,等待饭菜的过程中,廖启智问道:“询问韩先生,有什么收获吗?”

鲁恩道:“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的朋友陈生,家境破败,是从松庭主人戚光仁和他父亲做生意开始的,结果松庭得了一大笔钱,熬过难过,而陈家一败涂地,做过少主人的陈生,不得不寄人篱下,依傍姑母生活。”

“如果那样的活,陈生就有杀死陈夫人的动机,听方执中讲,那天他俩一起进入松林,曾分开过十几分钟,这个时间他大可跑去湖边,杀死陈夫人,然后回到松林和方执中约定的地点。”

鲁恩赞许地说:“是可以这样,但是光凭这一点,不能证实就是陈生行了凶。”

“是啊,陈生他是你的朋友,并且你来松庭,也是他邀请的。”

“如果陈生预谋杀死姑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开鲁恩,而不是把鲁恩邀到眼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实施犯罪。”

“或者是他的心理严重扭曲,自高自大到无所不能的程度,认为自己的计谋无人能识破,或是他愿意和你一较高低,认为你胜不过他。”

鲁恩笑道:“不会,他或许有事情瞒了我,却没有自高自大的心,他并不是个自信的人,工作不顺利,早打击了他的雄心,不过松庭闹鬼的事,确实蹊跷得很,这事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松庭是月浦的一个招牌,镇上流传的,都是陈夫人如何如何乐善好施、待下人宽厚,由她资助的学生,都成了材。”

“哦,除了陆其声,陈夫人还资助过其他学生?”

“是啊,听说有个留在了上海工作,还有个因缘际会,出了洋。”

“只有陆其声回到了镇上。”

“听说是他大学没有毕业,只好回来在小学校做教员。”

“出了什么事情吗?好可惜”

“这个倒不知道,不过说来说去,你对陈生还是有所怀疑,不然也不会调查他了。”

廖启智跳跃的思绪让鲁恩一笑,他道:“调查一桩罪案,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鲁恩在探案方面颇为人称道,就是不放过任何细节,每个预谋做案的凶手都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想要查到凶手,就要从细节开始,细节千头万绪,可能要做许多无用功,但至终,细节会告诉人们事实的真相。”

“月浦是个小地方,从来没有办过人

命案子,若不是听说鲁恩先生在松庭,我已经推到县警署了。”

“盗窃案、抢劫案,也需要细心推敲。”

“月浦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偷盗事情发生,就是有那一两个为非做歹之徒,也早在所里备过案,松庭骤然发生命案,老实说,警员们看热闹的心理超过查明真相,缉捕凶手。”

“所以才让吴应实溜走了。”

廖启智赧然起来,道:“这个到月浦来的人,真的和陈夫人的死有关吗?”

“陈夫人被害的那天下午,小海看到他出现在松庭,如果陈夫人没有看错,在松林里窥视陈夫人的,正是他。”

“他刚来到月浦,说不定四处逛逛,走到了松庭。”

“不,他对松庭相当熟悉,对松林更是了如指掌,松林并不大,我们在松林里却找不到他踪影,他很可能就在松庭生活过,熟悉松庭的一切,知道陈夫人的做息规律,也许他就是那个从松庭出去的神秘人。”

“神秘人?”

鲁恩呷口汤,徐徐道:“那个被陈夫人带回松庭,做看林人的小实,周音蓉隐瞒了他的底细,吴应实应该就是小实,他在松庭做过两年看林人,后来离开松庭,不知去向,现在,他回来了,随着他的归回松庭,陈夫人被杀。”

“我明白了,吴应实过往和松庭有过瓜葛,他在松庭做过看林人,熟悉松庭地形,知道松庭诸人习惯,那天下午,他悄悄潜伏到松林里,意欲报复陈夫人,后来看到你们众人和陈夫人在一起,就把你们引开,杀死了陈夫人,然后逃之夭夭,他熟悉松林,知道那里可以躲避,待天黑以后,离开松林回到镇上,好运来旅馆的侍者已经证实,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到旅馆。”

鲁恩点头:“可以这么说。”

廖启智愈发有精神了:“照这么说,他是杀死陈夫人的第四个嫌疑人了,第一个是戚佩芸,他离开众人去追逐一只鸟儿,手上受了伤,他很可能在离开众人时,转回湖边,杀了陈夫人,他衣衫上的血迹可以做证,但不知他为什么要杀死陈夫人;第二个是方执中,他和陈生一起寻找松林里出现的人,曾分开过大概十分钟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他可以跑回湖边,杀了陈夫人,并有戚佩芸的丢失的衣衫在他医药箱内找到,杀害戚佩颜他也有重大嫌疑,不过象戚佩芸一样,他杀人动机不明,如果他真是凶手,就更要费劲儿查明动机了;第三个是陈生,陈生和方执中一起,是他首先提议两人分开行走,似有预谋,他也可以在那个时间里,杀了陈夫人,然后回到约定地点,他是陈夫人娘家侄子,松庭戚家和陈店陈家,曾有过生意上恩怨,你说会不会陈生是凶手,他杀陈夫人,一来报复,二来陈夫人死了,佩颜死了,佩芸做为凶手进了监狱,松庭就是他的了,如今松庭虽然破败不如以往,破船还有三斤钉,整个松庭搜罗搜罗,也是好大一笔财富。”

鲁恩想起陈夫人房内的收藏,微笑道:“可以这么说,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