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金家的怪事(1/3)

报纸上最新消息,那个扬言要炸掉火车站的家伙已经被警察逮捕了,真是桩大快人心的事,几天来悬在人们心里的恐惧终于可以消除了。4月5号那天,接到扬言要炸掉火车站的恐吓信,警察局紧急部署,迅速撤离将要乘车的乘客和迎送亲友的民众,通知即将进站的列车暂时不要进站,然后警察们搜查火车站的乘客大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物件,连桌椅的底板都翻过来看一看,结果什么都没搜到。市长大人大光其火,据传扇了警察局长一个耳光,报纸上冷嘲热讽,铁索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他急着找鲁恩帮忙,鲁恩也确实帮了他,但在千万人中找出那个写恐吓信的人,谈何容易?他还真就找到了,鲁恩说那家伙不会就此罢手,果然,如邀而至一般,第二封恐吓信又传到了铁索的手里。

铁索皱着眉,心事重重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信是寄到报馆里的,市长大人为了安定局面,严禁报馆再发如此能引起轩然大浪的信件,但记者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让刊登原信,他们就改头换面、添油加醋把信上内容写出来,照样吓得人不敢去火车站,市长给警察局长下了死命令,限他七天之内破案,警察局长给铁索的期限是五天,五天之内铁索要是抓不到那个写恐吓信的人,他就得卷铺盖从警察局里滚蛋。

鲁恩慢悠悠说:“他不会叫你滚蛋的,你走了,谁给他破案去?”

铁索深恨那个给他惹事的人,说要是抓到了他,一定叫他尝尝什么是铁窗风味。我心内好笑,铁索这阵子运气不佳,前几天一个在警察局挨了打的人,跑到报馆大叫冤屈,报社里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们,逮着机会,明里暗里实劲派警察局的不是,结果闹得铁索给降了级,但降了级的铁索还得干没降级前的工作,警察局长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哄铁索说:“等抓到那个人,一定给你升职加薪。”铁索哀叹:就是不升职加薪,他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啊。

看鲁恩不急不躁的样子,好象是胸有成竹。我和铁索一样百无头绪,这么一桩案子,该从那里下手呢?

鲁恩带着信和铁索一起去拜访一个人,金长起,他没有让我跟去,据说金长起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人一多他就嫌烦,当然他一个人去,份量又嫌不够,金长起虽然有满肚子学问,却象许多平常人一样喜欢别人看重自己,鲁恩加上铁索,刚刚好,若加上一个洪三,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们那天回来以后,鲁恩面色如常,铁索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来金长起给了他们什么帮助。但是过了几天,那个叫韦乔喜的罪犯就被铁索抓到了。

这算是第一个我身在上海,却没有亲自跟随鲁恩所办的案子。鲁恩告诉我,金长起是上海升平大学心理学教授,他拿了两封恐吓信去找他,金教授明确指出,此人写恐吓信的动机是想要出名,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大学文化,活得相当不如意的一个人,没准他真会制造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至于是怎么抓到的韦乔喜?当然是鲁恩的神机妙算,金长起脾气古怪,不想说的话一句不说,但从他已说过的话,对鲁恩来说已是真相大白,他叫铁索按兵不动,任报纸叫嚣,一字儿不提那个扬言恐吓的人,隔了几天,他叫一名叫贺杜的记者,写一篇文章,从心理分析开始,有意无意说扬言恐吓的人只是夸张,实际上他是个胆小鬼,并不敢制造混乱,文中安抚广大市民不要恐慌,好好生活。韦乔喜受此刺激,真的要制造一起惊天动地的大案子,他按照第一封恐吓信里所说的,要炸掉火车站,就在他布置炸药的时候,铁索的人马从天而降,抓住了他。

此案虽说是

鲁恩的功劳,但没有金教授的分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侦破。鲁恩笑道:“其实不用金教授帮助,我也能抓到他,去找他,不过证实我的猜测。”

我听这话里,怎么有酸溜溜的味道,平时自视甚高的鲁恩,也有无助求人的时候,我对那个金教授充满了好奇,而鲁恩又不肯多说一句关于他的话。

夏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甚热。我和鲁恩从俱乐部晚饭后走到街上,看见前面摇摇晃晃走着一个人,此人似是喝醉了酒,走路一摇三晃,有几次几乎要跌到路旁的台阶上。我们走过那人,鲁恩看了他一眼,叫道:“金教授。”

我看金长起的年龄在五十岁出头,满头的华发,瘦而高,这么热的天气,还穿着一件长衫,完全不象是出洋十几年回来的人,他是真的喝的多了,离他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鲁恩皱皱眉头,招呼身边一辆人力车,付钱给车夫,让车夫拉金教授回家。

过了几天,我们在街上再一次遇见金长起,他向鲁恩道谢,并邀他到家吃饭。鲁恩谢绝了,金长起道:“不要这样,因为上次我帮过你,你再帮我,我们就扯平了,做人不能这么斤斤计较,我是真心诚意请你和洪三先生去家里吃饭。”

我听他熟稔地提到我,心内不由对他好感倍增。

“你知道洪三?”

“鲁恩先生身边的人,除了洪三,还能有谁?这个不用问。”大学教授思维敏捷地说。

“那好吧。”鲁恩不能再推辞。

金长起定于本周五晚在家中宴请鲁恩,周五晚上六点我们开车去金公馆,金公馆座落在富人区,金长起在大学教授课程之余,还兼任好几家公司的顾问衔,他的顾问费很高,甚至军界都有人请他做幕僚,所以他的收入,是很高的,足以支付全家人在上海过富足的生活。

在路上鲁恩说起金长起,他这人虽然出洋十几年,有一肚子学问,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赞成纳妾的生活,赞成一切旧制度,这一点很像辜鸿铭,但他本人并没有两房太太,金太太是某位大老板的女儿,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他,并且在他出洋期间对他多有帮助,金教授是个知恩的人,并没有辜负他的太太。金教授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出了洋,现在身旁只有一个小女儿金燕容。金燕容在上海一所女子大学读书,学校放假后就住在家里。

汽车行驰到金公馆大门前,一个佣人装扮的男人开了大门,汽车开进院内,只见金家院内花木扶疏,布置得十分精巧。

鲁恩赞叹道:“金长起有位好园丁。”

迎接我们的是金太太,金太太笑容可掬,说久仰鲁恩先生的大名,鲁恩先生能到家中来,真是蓬荜生辉,尽说些不实用的客气话,看来金太太很擅于交际,这和她那个满肚子学问却性格拘谨的丈夫很是不同。

到了客厅之后,金太太给我们介绍已先到达的客人,军界的朱上校和太太、以及他们十八岁的儿子朱亦凡,红歌星玛瑞,交际名星林太太,工程师吴凡瑞,还有一位年轻的美丽女士韦思琳,韦小姐曾是金长起的学生,今天回来看望恩师,正赶上金家宴客,师母让她留下来帮忙,金家小姐金燕容,被她父亲宠坏了,什么都不会做。

金太太这样介绍韦小姐和自己的女儿,韦小姐赶忙说:“师母太客气了,燕容优秀的地方,师母都不肯说。”

金太太笑得很骄傲,林太太道:“做父母的,那好意思当着人夸自己的女儿,但也不能象金太太这样谦虚,来,燕容,这就是名侦探鲁恩,你刚刚不是说很崇拜鲁恩先生吗。”

金小姐快人快语:“鲁先生不是我想像的模样。”

“哦!那你想像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要比现在高、瘦,鲁恩先生的头发都掉了。

鲁恩摸摸自己已经谢顶了的头颅,伤心地说:“我的头发过早地离我而去了。”

“不要说什么头发问题,我们吃饭吧。”男主人金长起适时地出现在客厅里,招呼客人们到餐室去。

不得不说金家厨师的手艺真好,我和鲁恩,一致认为鱼和火腿的味道都不比华运饭店名厨做的差,只是吃饭的时候,金家并不秉乘“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主人和客人肆意交谈对时局的看法,玛瑞小姐嗲声嗲气,对谁都撒着娇,有时提的问题幼稚得让人喷饭,不知道她是真的白痴还是故做如此,反正不管从那方面来看,她都是一个可厌的女人,但这样的女人,偏就有一类男人喜欢,拚着命地讨好,玛瑞小姐就愈发地乔张做致,让人生厌。

金长起和朱上校谈论时局,提起金教授一次在军队做的心理评估,金教授笑道:“这个评估可是你们军队的实力,若真是开起战来,以一当十还是以十当一,就全在这里了。”

朱上校道:“王将军是听了我的建议才请的教授,见过教授后,他很是佩服,有意请教授进入军界做他的幕僚,先生执意不肯。”

金长起不无得意:“我只是做些小小的心理分析,王将军是太抬举我了。”

朱上校举起酒杯:“我们都是各执一差,很是重要,吴先生,鲁先生,干杯。”

我并不因为他没提起我而感到不快,坐到韦金两位年轻美丽的小姐身边,听她们莺莺呖呖,我都快醉在其中了。

几位女士不喝酒离开了餐桌,朱上校的眼睛追随着林太太的身影,看她跨出餐室门,低声道:“你请了林太太?”

吴先生也感兴趣地说:“我来看见林太太,很惊讶,金教授和林太太是老相识了吗?”他说着吃吃笑。

金长起笑道:“林太太不知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她自称是林太太,却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林先生,林太太买得起最昂贵的衣服,大手大脚的花钱,她的收入从何而来,还真是个谜。”

“啊,不是个谜?”

“一个年轻的、美丽的女人,弄钱的方法多得是,有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让人头疼,这女人迷惑住了我们许多年轻的军官,他们争着向她献媚,告诉了许多军队的秘密,我真怀疑这女人受雇于……”朱上校的语气放低了,低到坐到对面的我们都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鲁恩眉头一皱,低声道:“又和日本人扯上了关系,看林太太的表现,她象是很熟稔日本的礼仪礼节。”

我心里一跳,怪不得初见到林太太时,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林太太象是在日本生活过的人。

朱上校点燃一支烟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就是吴先生你那里,可不要上了她的当。”

原来吴凡瑞先生是留学德国回来的军械专家,现在兵工厂做研制枪炮的工程师,他那里,总有些间谍们感兴趣的东西。

吴凡瑞苦笑道:“我们不过亦步亦趋地学日本,学德国,能有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朱上校警告他说:“你还是小心为妙,小心行得万年船。”

“要是能抓住她就好了,可她跑得很快,几次从我手底下溜走了,我没抓到一点儿证据。”朱上校遗憾地向金长起摊开手,“也许她感兴趣的是你的心理评估,你把它放到哪儿了?。”

“你放心吧,我把它放在书房的保险箱里,明早我乘你的车去给王将军送去。”

餐后我们一起来到客厅,女士们在说闲话,男人们很快组织起了牌局,由鲁恩、朱上校、吴凡瑞和玛瑞四个人打牌,其余的人围观,快到十一点钟的时候,牌局散了,客人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吴凡瑞忽然走近金长起身旁,低声说起了什么?金长起便道:“好吧,你和我一起来书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