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延城的路上,陈默的心情格外平静。

卓倚天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陈默察觉到了那一瞬间她眼中的迟疑。在分账方面,罗三炮等人都是出了本钱的,卓倚天也一样,但她却把自己那份红利给了陈默。

就此事她没提过半个字,但要套罗三炮的话并不太难。

不为钱,为什么?这问题似乎就只有一个答案——相框中的那个答案。陈默自然知道私拳见不得光,要说卓倚天是乔装潜伏的捕快,那自己无疑能算是半个土匪。

捕快有没有拿人的心思很关键,但更关键的却是自己收不收得住脚,只要不踏过最后的界线,半个土匪始终就是半个。

就像1+0还是1那么简单。

到了丛林迪吧,几个刚招来的保安不认识陈默,见他往员工休息室直闯,便伸手来拦。沈大力上来一人给了一下,拖着陈默眉花眼笑地走了。留下几个保安大眼瞪小眼,直到服务生跑来小声嘀咕两句,这才相顾失色。

于大等人被叫到宿舍还莫名其妙,沈大力早已买来了熟菜烧酒。几杯二锅头下肚,陈默把提包拎了过来,拉开拉链往下一倒。

百多叠红色大钞落在了地上,堆成一堆。

“要用钱就拿,多少都行,剩下的我派用场。”陈默说。

沈大力“嘶”了一声,像见了鬼。

于大跟孙四都没动,刘二拿了两叠钱在手里翻来倒去,半开玩笑道:“打拳这么好赚?我们几个是不是也能去试一下,省的你天天辛苦。”

“不光是打拳才能赚钱的。”陈默抓了个鸭头在手里啃着,含混地回答。

第二天一早,王英慧来了保安宿舍。

“保安公司最低注册资金100万元,法定代表人必须持有保安员资格证书,公司必须有1500平方米以上的实训场地……”王英慧手捧材料,读到一半停了下来,疑惑道,“现在私人也能开保安公司了?”

“新出台的规定,我打听好久了。”陈默点了点头,“因为是特种行业,要先经过公安局审批,然后才能去工商所注册登记,挺麻烦的。”

沈大力怪叫起来,“好啊,我说你整天在打什么主意,原来是要开公司当老板!我他妈怎么没想到呢,给人家当保安,还不如自己干。有什么事情钞票说话,拼拳头谁都得靠边!”

“要租的房子我前些天找好了,离这里不远,等申请表拿到手,就去跟人家谈租金。”陈默咧嘴笑道。

于大跟刘二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他们早就发现陈默在帮林轻影做事时,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卖命而卖命,也多少能猜出一点东西,但却没料到陈默不动声色,竟把前期准备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毫无疑问,就现在的条件,这方面生意确实是最有资本去做的,一步步拼出来的名气还能有点用,但起步阶段又该上哪儿去接活?

陈默打算让沈大力做法定代表人,两夫妻先跑了一趟延城公安局,连申请材料都没递成,就气呼呼地回来了,沈大力差点跟漫不经心的经办者急眼。陈默没想到会这么难办,想来想去,打了个电话给陈青岩,只说朋友要开公司。

老头把电话打给了陈穆兰,女书记拨回给陈默,仔仔细细问清事情后,便让他回去等着。

那位经办者没过几天就亲自上了门,满面堆欢,送来了保安服务许可证,被沈大力明里暗里喷了个半死。几乎是以光速完成的审批过程也同样在工商所出现,保安公司必须置办的设施、装备、交通工具等材料,相关工作人员大手一挥吩咐营业后再慢慢补齐也不迟。

除了空屋和两张破桌以外,再无他物的“江东卫”保安公司,就这么开门营业了。公司的名字是沈大力取的,他最近在宿舍看小说看到走火入魔,填表格时顺手就写下了这三个字。好在延城地处大江东南,倒也不算离题万里。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我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我给你做排骨。”林轻影在打给陈默的电话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辞职异常顺利,老板娘并没有露面挽留,高洋倒是依依不舍外加心惊肉跳,只怕陈默一走麻烦就立即上门。小刀单独请刘二吃了顿饭,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言语,一定两肋插刀。

新公司租的是幢二层小楼,毫不起眼。这天众人正在搬着新买来的办公桌椅,居然有生意来了。

来的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穿着登喜路西装,脖子上挂了副墨镜。于大等人正在货车边卸东西,这条壮汉径直进了办公室,打量几眼四周,微微皱眉,“这算是什么破地方?”

“保安公司。”沈大力拄着拖布回答,很是反感对方趾高气扬的模样。

“我知道这是保安公司,别人介绍我来的。”那人仔细看了看沈大力,疑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应该不会吧,我忙得要死。”沈大力以为撞上了神经病,翻起白眼。但很快他的厌恶神态就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热情与尊敬,因为那壮汉已摸出厚厚一叠钱来,居然比他还没耐性,这就打算要签合同了。

陈默在学校得知开门生意竟来得如此之快,不禁有点疑惑。等跟几个老兵会合后,到了雇主家中,更是大吃一惊。

“是你?”占山虎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装。陈默深知画皮功夫颇为重要,这次花大价钱定做了制服。同样是黑色系,但领口却要比天宫制服多出了暗金条纹,款式也更粗犷。据说是从国外进修回来的首席小裁缝坐在缝纫机边忙了好几天,完事后腰都打不直,一口一个“俺娘咧”。他的手艺倒确实不错,陈默的平头疤脸造型在衣服衬映下居然少了不少戾气,多出了几分硬朗。

“我是江东卫的员工。”陈默说。

占山虎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他立即赶走,贾青却已经听到动静,推门出来,望着几个穿黑色制服的汉子愣了愣,目光再转到陈默脸上,已变得复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