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发走众人,陈默愣在寝室里掐了好几下大腿,痛得要死。他又试探着往墙上打了拳,这次手套放电的感觉更加清晰了,手臂上的肌肉似乎是在瞬间膨胀,拳头压根也没觉得痛,墙面却顿时陷出一个碗大的凹坑,石灰簌簌地往下掉。

陈默这才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赶紧脱下这古怪之极的手套,揣进兜里,走向教室的一路上全身寒毛都在倒竖。

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陈默只知道在弄清楚一切之前,最好不要被别人发现手套的存在,免得出什么岔子。真要是什么高科技产品,那失主肯定得回来找,到时候万一报了案,自己又拿不出东西来,岂不是要坐牢?

陈默仔细考虑了一下找老王商量的可能,得出的结论是照这家伙只贪便宜不吃亏的性子,恐怕昨天那十块钱都被他吞了,对着这么一件稀罕玩意,显然更靠不住。

在外面跑得多些,注定陈默考虑的东西要比普通高中生周全些,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手套的价值越高,也就越烫手。陈默决定以后还是尽量多去东书房路转转,看到底有没有曹冰蝉这个人。

现在只能暂时留着手套,走一步算一步了。

中午妹妹陈静找来宿舍楼时,陈默完全心不在焉,直到小丫头吞吞吐吐地说要钱,这才集中起了注意力。

陈静今年念初三,也在朝阳中学念书。陈默怕自己“打工专家”的名头不好听,这两年几乎从不会过去初中部那边,实际上却相当宝贝这个妹妹。两人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去世,父亲又没什么能耐,下岗后就靠着修自行车度日,一家三口过得紧紧巴巴。陈默很小就开始在外面找活干,一直到今天仍是如此,妹妹平时要用钱,十有八九都是找他拿,家里那个做爹的反而摸不出票子来。

“要多少?”陈默问。

“两百。”陈静的声音怯怯的,就像做了什么坏事。她正值十六岁的花季,穿着校服,扎着干干净净的马尾,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却是明眸皓齿,难掩清丽。

小丫头向来懂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开口跟陈默要钱。这次是班主任动员全班补课,初三课程紧,老师盯得也厉害。陈静向来争气,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早就成了重点看护对象。

“你们老师又缺钱花了?”陈默皱了皱眉。

听他的口气似乎不太好,陈静低下头不敢做声。

“你凶个屁啊,两百块我来给!”王胖子从寝室里蹦了出来,递来两张百元大钞,“小静,别搭理你哥,他就是这个馊脾气。”

陈静没伸手,连看都不看他。

王伟尴尬不已,带着求救表情望向陈默,被陈默横了一眼,登时吓得逃回房间去了。

“我看看够不够。”陈默从口袋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一五一十数了起来,其中大半都是零钱。

陈静见到那些零钱,知道是哥哥风里雨里一单单快递送出来的,眼圈立时就红了。

“胖子,你欠我的十几块钱快点还来,别老抓着大票子装模作样!剩下几个欠钱的也都自觉点,我懒得点名啊!”陈默数了两遍都是一百九十三,便冲着寝室里吼了声,见小丫头哭了,咧嘴大笑,“二毛,你哭个啥?看我挣这么多钱开心的?”

“你才是大毛!”陈静脸蛋微红,破涕为笑。

她小时候头发稀稀少少的,常被陈默说是“二毛流浪记”,如今满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早已留到了腰际,验证着女大十八变的定律。陈静已经很久没听过哥哥这么叫自己了,不由想起当年两个人玩耍的模样——陈默别着木头枪,背着她在田埂上大叫“冲啊”,他没完没了的跑,她就没完没了的笑。

“哥,明天星期五了,一起回家吗?”陈静走的时候问道。

“我还得去送货啊,你先回去。”陈默说。

“哦。”陈静点点头,跟宿舍众人打过招呼,转身走了。

“小静好像越来越好看了啊!”王伟情不自禁地赞叹,见陈默眼神不对,赶紧摇手解释,“我可没别的意思,好看就是好看,她今年十六?还是小孩嘛……”

不管胖子说的是不是实话,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十六岁已经完全不能算小孩了。

住校生一般都是周五回家,周一早上来校。陈静第二天下午放学时,跟同桌白小然一起出了校门,打算去坐车,走出没多远,却被人在马路边堵上了。

“陈静,陪我们去玩会呗!”说话的是班上的陶军,身材敦实,朝天鼻头,满脸的青春痘。他整天旷课打架,跟一帮社会上的小子鬼混,老师看到没有不头疼的。陶军给陈静传过不止一次纸条了,却从来没收到过回信,今天特意在外面找了七八个比自己大的哥们,来撑场面耍威风。

陈静还没说话,白小然那边已经不乐意了,皱了皱鼻子说:“谁要跟你们玩啊?没羞没臊!”

“呵呵,小妹妹还挺厉害!给个面子吧,大家交下朋友,一起玩玩!”一个顶着箭猪式黄毛的小子拦住路不让,用门牙咬着烟,故作潇洒地眯着眼,“我们陶军不差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请你们俩出去玩,就那么掉价吗?”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白小然惊讶地看着他。

黄毛以为她被说动,弹了弹烟灰,抖着瘦如麻杆的腿,“是啊,不差钱!兄弟还多!看看我们几个的发型你就知道了,视觉系,杀马特!都是一个家族的,名字叫绝对嚣张!”

“好厉害哦!”白小然望向陈静,满脸吃惊,“你听到了吗?难怪他们都不念书呢,原来混的这么好!”

“那是!”黄毛得意洋洋冲着同伙丢了个眼色,趁着两个女孩不注意,悄悄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脖子上的蛇头纹身,“咱们是去网吧呢,还是去蹦迪?”

“去网吧,老板我认识,上网费全免!”陶军觉得有点被抢了风头,赶紧接话。

“小妹妹你也一起去,以后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就提哥哥的名字!”黄毛左看右看,觉得白小然长得也很标致,萝莉脸蛋吹弹可破,身材发育却比陈静猛得多,不由吞了口口水。

“我们走吧,你别胡闹了啊!”陈静知道白小然的性子,拉了拉她。

白小然却像是没听见,微笑着说:“陶军啊,你朋友都说你不差钱了,福州路的恒隆大厦刚开了一家刺身店,不如请我们去那里吃饭啊?”

“什么店?”陶军有点傻眼。他去的最多的就是大排档,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恒隆大厦好像是有钱人去的地方……”黄毛身边一个画着眼线,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低声说。

黄毛怔了怔,“小妹妹你不是耍我们吧?”

“你们自己说的不差钱,不是我说的啊!又是什么杀马的,又是什么嚣张,结果连一顿饭都请不起?”白小然掏出小巧的钱包,抽了张银行卡出来,“要不要我请你们去吃哦?”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黄毛恼羞成怒,踏上了几步。

“我可不算有钱人。”白小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你们说话不算话,不愿意请客,那我也没办法。阿静,我们走吧!”

“走?老子今天要是让你们走了,以后还用混吗?”黄毛狞笑起来,伸手向白小然拽去。旁边的陶军愣着没动,被一人在后面推了把,咬了咬牙,也拉向陈静。

在这个节骨眼上,陈静反而护在了白小然身前。白小然虽然刁蛮,但毕竟年纪还小,见这些家伙居然用强,不由手足无措。就在黄毛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庞越凑越近,甚至可以看得清满嘴牙垢的时候,一辆叮铃哐啷的山地车从远处狂冲而来,将黄毛跟陶军撞得滚成一堆。

杀气腾腾跳下车来的陈默,连眼睛都红了。与人冲突时,他向来只有一个原则,能不打就不打,吃点亏不算什么。

但换了妹妹被欺负,而且看架势还是调戏,那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