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仙笑眯眯地点头,他转而问高寡妇,“那女娃可是眉心有一道疤痕?”

高寡妇思忖了片刻,“是,是有道疤,我听林家娃子说起过,说是不小心跌破了头,当时流了不少血。”

“唔,就是这道疤,这可是个好疤。”

茶铺里的一干人等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

那最先提醒胡半仙的汉子当即问出了大伙的疑问,“女娃留了个疤,那岂不是破相了,咋还说是个好疤哩。”

“就是,这女娃子八字硬,还破相,往后只怕是不好说婆家了。”

喝茶的汉子纷纷点头,就是这个理。谁家闺女碰上这等事,还不得哭瞎了眼。

胡半仙摸了摸胡子,高深莫测地道,“这个吧,有人听说过见血破劫么?”

有人点头,更多的人摇头。

“天命之人,八字极硬,先是克己,若是见了血,这一关也便是解了,往后,不说大富大贵,却也是一般人的命数所不能比的,这女娃子,日后定是个旺相,当真是好气数,老道批命无数,这还是头一回见人自行解命的。”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羡慕嫉妒者俱有,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有个不确定的声音问道,“若是咱去与那家多走动,也不知能不能沾染些运数。”

有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也有人面露迟疑。

众人都望着胡半仙,只盼得他再泄露两句天机。

奈何方才还侃侃而谈的胡半仙此时却是含笑不语,那一对眼珠子,仿佛掉进了酒坛里。

“试试又何妨,”高寡妇拍腿道,“今日我便去那林家买些酒来喝,说不得我家这铺子都有起色了。”

众人一阵哄笑。

哪知,不过一日,那高寡妇出嫁几年的闺女回娘家的路上便捡了几十文钱。

起先还有人质疑,可随后也有人偷偷去买了酒,不是家中添了喜事,便是亲戚得了好处。

不过两日功夫,胡半仙当日的话便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在镇上流传开来。

原本还将信将疑之人生怕乡邻抢了先,也不管心底的那处怀疑,卯足了劲便与林家酒铺扯上关系。

家中有富裕银子的,想着的不外乎是去买这胡半仙都夸好的酒水,囊中羞涩的,已经开始打听林家的家事,更有家中有适龄男子的,暗搓搓想着要不要请人上门提亲。

瘦田无人耕,耕肥有人争。

便这般,林素儿成了镇上的香饽饽。

待林素儿说完,林果儿摸着下巴,疑惑地道,“那几人真走了好运?还有高婶子茶铺里那个人,简直就像是上天派来帮咱家的。”

林素儿抿着嘴笑,“前日,我一整日不在家,你道我去了哪里?!”

林果儿瞠目结舌,半晌才指着林素儿道,“二,二姐,那人是你,还有高婶子闺女捡了钱也是编的,后头的那人也是假的?!”

她震惊过后,眼里满是敬佩。

二姐可真是厉害!

林素儿笑着道,“高婶子家的事自然是编的,后头之人也是我花了银子请人办的,再后来的,许是家中真有些喜事,非要往咱家靠,我也没有法子啊。”

那边厢,王氏却有些担忧,“这般假借命数,会不会有些不妥?”

时下世人多信因果报应,这般借着命数来骗人,王氏自然忐忑不安。

“也不知菩萨怪罪不怪罪,”她呐呐地道,“我,我明日还是去求一求。”

林和安点头,他也觉着不妥。

林素儿并未出言反驳。

若是信命,她这辈子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的东子的命算什么,她这辈子领着爹娘分家算什么,她酿酒是为了什么。

她偏不信。

她命由她不由天。

只是看着爹娘沉默的面孔,她并不想阻拦,若是上香能让他们心安,那便如此吧。

林果儿瞧着气氛有些沉闷,故意嚷嚷道,“那咱家要庆祝一番才好,因祸得福,不知那屠家肥婆如今是不是恨得眼睛都绿了。”

林素儿笑了起来,宋氏眼睛绿不绿她不知,不过,她家的生意定是会越来越好。

林氏佳酿喜气洋洋开始谋划酿酒的计划,那边得到消息的屠家确如林果儿所言,气绿了眼。

“那什么半仙,怕是得了林家的好处四处骗人吧,”宋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她那肥腻的手猛地拍在桌上,道,“当家的,咱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小妮子骑到头上拉屎不成。”

“你是没见着那刑家婆娘,往年日日对着我笑,只盼着咱家的酒能卖便宜些,今日瞧见我鼻孔都朝天了,还说什么林家的酒又便宜又好喝,她当家的隔着两条街便闻到人家铺子里的酒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汉子是狗呢。”

屠老赖捧着一碗新酿造的酒水一口喝了,这才道,“林家是什么来路,你这些日子打听清楚了?”

宋氏讪讪然笑,含糊道,“就是那上丰村的林家,家里祖上三十代都是种地的吧,也就那姑娘生得有几分颜色,可惜是个命硬的。”

坐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屠海忽而道,“林家有三房,才分家不久,长房便是这开酒铺的,至于这林素儿从何学来酿酒,不得而知。”

“长房三个女儿,老大嫁了,还有个傻子儿子,二房林和泰与儿子林永武在镇上跟着人做生意,有个读书的长子林永文,在咱们镇上学堂跟着永明先生读书,三房么,不过是在乡下种地。”

屠老赖看了一眼如数家珍的儿子,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肯花这个功夫。”

屠海抿了抿嘴,笑着道,“总要知道对手的底细才行。”

宋氏可不管这父子俩打的机锋,她恨恨道,“如今咱家的生意都被抢走了不少,难道就什么都不做,眼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横冲直撞?!”

她虽气恨,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林家丫头片子酿造的酒不赖,当初那李家婆子可是送了一碗到他们铺子里。

屠海脑中闪过那日的场景,眼中飞快地闪过丝阴霾,他沉默着没说话,屠老赖已道,“这等小事,便交给海哥吧,你手脚干净些,莫留下什么把柄来。”

屠海颔首,面上满是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