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儿猛地抬头,就见一位矮胖的妇人站着了她们身旁。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火热的光,随后又低下头去。

“咱们回去吧,”林素儿不理会那妇人,拉起东子起身便要走。

“下回莫要上我屠家来,平白无故地克着人可不好了。”

宋氏阴阳怪气地道,“狐媚子,还打我家海哥的主意呢。”

林果儿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屠家便是那屠家。

她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便要与这害她姐得了个克夫名声的罪魁祸首拼命。

刚转身,就觉手下一顿,她的胳膊被人重重地拉住。

林果儿抬头便见到她二姐脸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她不敢再造次,收起那满腔的怒火,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素儿往外走。

出了酒坊的大门,身后那不堪入耳的怒骂声让林果儿终于爆发了。

“二姐,你拦着我做什么,那胖婆子满嘴喷粪,我要挠花她的脸,”一边说着话,一边恨恨地握着拳头,像是随时要扑上去咬人的母老虎。

林素儿出了那屠家酒坊,只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她瞪了一眼妹妹,道,“你见过咱家的猪在猪圈里打滚不?”

林果儿没听明白,她茫然地道,“自然见过,回回滚得一身泥,脏兮兮的。”

“那不就成了,”林素儿斜了她一眼,“她要打滚,那是她的事,咱可不喜欢地上的泥。”

林果儿咬着手指头琢磨了一阵,终于大笑起来。

二姐骂那胖冬瓜是猪呢。

东子看看二姐,又看看三姐,也跟着傻乐起来。

姐弟三人笑嘻嘻地往回走,迎面就撞上了那李家的婆娘。

“原来你们在这,走,去我家铺子里坐坐,”说着,拉着林素儿就往她家拉。

林素儿冲林果儿眨了眨眼。

这不是来了。

等到三人从那李家酒铺出来,又去粮铺里买了小麦,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林素儿几个也不敢再耽搁,顶着太阳便往上丰村的方向赶。

一路上,三人口干舌燥,东子那张好不容易在家里养白的脸蛋已经是红通通了。

“热死了,”三人躲在路边的大樟树底下歇凉,林果儿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开口问,“二姐,你与那李家当家的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多加些米或是多加些曲饼便成了?”

莫不是匡了人家。

林素儿抱着手中沉沉的曲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果儿立马为自己辩护,“我,我的意思是,那李家老板当时也犹豫了许久,我还捏了一把汗呢。”

林素儿却是傲然地扬了扬下巴。

上辈子,屠海因为那说不出口的毛病变着法折腾她,是屠山求着他娘宋氏带着她去酒坊做活。也不知怎的,她于做菜针线上没有天赋,可酿酒上头却是比屠山都不差。

屠山不过是带着她酿了两次酒,也不用他多说,她便明白了,甚至,等到在酒坊呆的时间长了,她能琢磨出更好的法子。

日子长了,屠山自然不用说,便是酒坊里的老师傅也对她另眼相看。

今日那李生贵酿酒出现的问题,她上辈子也经历过,虽不能说明白里头的缘由,但解救法子还是懂的。

许是她太过笃定,李生贵虽有些迟疑,却也很是爽快地卖了她曲饼,说是卖,不如说是半卖半送,就她怀里这一大包,也就随意收了三十文,出门时犹在嘱咐她常去给他品酒。

姐弟三人在被晒化之前,总算到家了。

淘米煮饭,洗菜炒菜,半个时辰不到,午饭便做好了。

林素儿擦了擦手,“这个点还未回来,难道是去老宅那头吃饭了?”

“那不能,”林果儿将刚炒好的清炒黄瓜端上桌,“咱奶那头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么,就是个瓜只怕也没有给咱爹娘吃的份。”

姐妹俩说话间,外头传来东子的欢呼声。

“爹娘回来了——”

很快,一家人就坐下来吃饭了。

林果儿看着脸都晒得通红的王氏夫妻,心疼地嘀咕起来,“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还要收几日,今日二叔他们还偷懒么?”

王氏就想起今日林老爷子黑着脸站在几个男人身后的场景,忍不住笑道,“没有,你爷说了,今日谁没有完成任务,午饭就不许吃。”

林果儿咬了一口白米饭,笑嘻嘻地道,“任务,什么任务啊?大堂哥呢?”

“一上午每人必须割三隆,少一隆都不行,你大堂哥速度慢了些,还是你爷看着时辰实在不早了,帮着割了大半,这才能赶上点回来吃饭。”

“只是,你二堂哥就没有这般待遇了,我与爹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地里呢,你爷可是下了死命令了,谁也不许帮他。”

“爷这回总算是狠下心了,”林果儿就道,“大堂兄到底是读书种子,不一样的,也不知二堂兄有没有怨言。”

被林素儿姐妹惦记的二堂兄林永武何止有怨言,他只恨不得一脚踹翻他大哥那张笑脸。

他恨恨扔掉手里的镰刀,一屁股坐在地里不动了。

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下来,又大滴大滴落在干涸的地里。

林永武用手挡住刺眼的太阳,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对他爷嘴里的午饭一点都不在意。

就那三俩歪瓜裂枣,他眼都不乐意抬。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永武咽了咽口水,四处望了望,确定四处无人,这才猫着腰起了身。

不远处的田埂边上,林永文趴在草丛边上四处翻弄着,很快,眼中就露出得意之色来。

只见他抱着一个圆滚滚的青皮西瓜跑得飞快,也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做贼心虚,跑着跑着,脚下一滑,连人带瓜咕噜噜摔进了那还未来得及收割的稻子里。

片刻功夫,林永武才龇牙咧嘴地从地里爬起来,两只挽起袖子的胳膊被禾苗叶子刮得红通通一片,他也顾不得瓜,两只手掌就相互抓挠起来。

待他抓完了,看到那摔得四分五裂的西瓜,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等到下午那家地的主人来了,少不得破口大骂,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果儿此时也在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