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家酒铺,林果儿忍不住抱怨道,“二姐,咱又不是不给银钱,这婶子看着好说话,原来还是个极小气的。”

“小气——”

东子也跟着学了一句。

林素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胡说什么,这曲饼是什么东西,人家的不传秘方,咱一开口便要买,谁都不乐意。”

更重要的是,李家做的曲饼,在这镇上也是独一份,她前世的时候,屠家也打过李家曲饼的主意,奈何那李生贵脾气比会做曲饼的名声更大,说什么也不乐意卖,最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自此,屠家与李家也结了仇。

她身亡的那年,李家不知被屠海使了什么法子,逼得在镇上呆不下去了,带着媳妇孩子走了。

“这般重要啊,”林果儿有些泄气,“那咱们怎么办啊,或者再去其他家问问?”

林素儿摇头。

她有九成的把握李生贵会答应。他那人脾气执拗,虽说能做出上好的曲饼,但在酿酒上头,实在是没有天赋,上好的曲饼酿出来的酒也只能勉强算是下品,专卖与那些穷苦人家。

她抛下了诱饵,只等他咬便是。

姐妹三人又去了几家酒铺,不过也是品品酒,问问价钱就摇头走人。

到了最后一家,林素儿看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斗大一个酒字招牌,脚下却有些迈不动步子。

“二姐,还有最后一家,咱不走了?”

林果儿惊诧地看着姐姐。

方才那几家,她们都问了价钱又喝了酒,难道二姐累了?

林果儿朝那酒铺看去,不由啧啧称奇,“这家铺子看着就比方才的几家气派,不会是那杨婶子的儿子说的屠家吧,我倒是要瞧瞧那一两银子的好酒去。”

说完,拉着东子便朝里头走。

这家铺子果然与其余几家不同。

招牌极其打眼不说,就是屋内那摆放得齐整的七八张桌子就将先头那几家比了下去。

挨着墙放着一溜七八坛酒,每坛酒上都写了酒的名字。

甫一进门,飘散在屋里的酒香便让林果儿眯起了眼,她拉着东子正要仔细打量,那小二模样的年前男子已经上前道,“哪里来的小孩子,回家玩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林东子被人推了一个趔趄,缩手缩脚地躲在林果儿的身后。

“你做什么,”林果儿眼里的新奇顿时被气恼代替,她把东子拉在自己身后,叉着腰便要与那男子理论。

林素儿摇头。

如今的屠家与自己印象中的屠家相差太远。

负责招呼客人的学徒颐指气使,那几张坐了客人的桌上,除了酒水,也未送些便宜的下酒菜,便是那摆在屋里的酒坛,底下并未放木板垫起来。

屋子里乱糟糟的,客人的高谈阔论,学徒的咒骂声,都让林素儿极其不适。

她正要拉着林果儿姐弟离开,便见一抹圆圆胖胖的身影从后头出来了。

那人恰巧抬头,目光与林素儿撞在一起。

只见他皱了皱眉,随即眼睛都亮了起来。

“妹妹,你是妹妹,”他兴奋地走了过来,拉住林素儿的衣袖便不松手。

那还在与林果儿斗嘴的学徒见少东家这模样,讪讪然收了嘴。

“妹妹,你是不是也来喝酒,”屠山笑嘻嘻地道,“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舀。”

林素儿从一入门便堵在胸口的那团浊气像是迎来一阵凉爽的风,霎时间便吹散个干净。

“我就随便瞧瞧,”林素儿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满头大汗,精气神却不错,暗自点头,大哥近来没挨打。

“才不是,”林果儿见二姐与这屠家酒坊的人很是熟稔,那伙计似乎又对来人有些敬畏,就道,“我跟二姐原本是打算买酒,可你家铺子里有人狗眼看人低呢,”说着,她挑衅地朝方才那年轻男子看去。

年轻男子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忙向屠山道,“少东家,没有的事,我不过是与这位客人多说了两句话。”

少东家虽脑子不大好使,可一旦涉及到自家的酒,那也是聪明得紧。

屠山就朝林素儿望去,脸上满是妹妹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的神情。

林素儿有些好笑。

她并不愿意在屠家生事,若是碰上屠海,又是一桩麻烦事。

“果儿,莫要说了,”林素儿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咱们早些回去,爹娘还等着咱做饭呢。”

林果儿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还想尝尝这屠家那卖一两银子的酒呢。”

屠山原本就是孩子心性,耳朵又尖,闻言顿时拉住了林素儿,“妹妹,尝尝我酿的好酒,最好的酒,爹还夸了我,”说着,不由分说就吩咐那伙计,“去倒三杯新酿的金波酒。”

伙计拗不过少东家,慢吞吞去倒酒。

林素儿看着他一脸的快夸我,噗嗤笑了出声。

“好了,我喝口酒便走,去那边坐着。”

四人在桌旁坐定,伙计很快就端了三杯酒上来了。

林素儿端起酒仔细瞧了瞧,暗暗点头。

虽不敢说澄明透亮,却也已无肉眼可见杂质,淡黄的酒水中,一股浓香味扑鼻而来。

她将酒杯放在唇下抿了抿,香醇之味在舌尖蔓延,她又喝了一小口,刚要称赞几句,就听到身旁的东子连连呸起来。

“三姐,苦的——”

东子泪眼汪汪地控诉着他三姐。

骗子。

林果儿也拧着眉只舔了一口便不愿意再尝。

姐弟俩都朝林素儿看去。

林素儿好笑起来。

以屠山的执拗,若是不让他倒上三杯酒,今日她的耳根是不得清净了。

这俩小的不爱喝这味道也是常理。

“好喝吧?”

屠山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素儿,生怕她也跟那两人一般嫌弃他亲手酿造的好酒。

“自然好喝,”林素儿撇了一眼林果儿与东子,重重地点头道,“口感很是不错,你酿得很好。”

林素儿并未撒谎。

比起方才她们去过的那几家,屠家这酒明显更纯正。

只是与三年后的酒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不过,依着屠山在酿酒上头的天赋,精进只是时日的问题。

至于她上辈子给屠家酒坊提的意见,这辈子只能由他们自己去发掘了。

“哟,这是谁啊?”

一阵尖锐的妇人声音打断了林素儿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