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忙道,“素素,你别哭了,我,我的伤口好像又痛了。”

林素儿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哭,她忙坐直了身子,泪眼朦胧便去看陆长风的伤势。

“哪里痛,我去叫大夫来,”林素儿看着那一圈浸出来的殷红,急得眉心直跳。

“好了好了,不要叫大夫,我们说说话就好了,”陆长风按住了她,“你一哭我就心痛,你莫哭了。”

林素儿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胡乱擦着眼泪,“你说吧,我听着。”

她低垂着头,不再看陆长风。

陆长风长叹一声,无奈地笑了。

“素素,我今日在京城发现了反贼的余孽,便一路跟了过去,一时不查便着了人家的道,这才受了伤。”

林素儿一惊,她猛地抬头,“反贼?不是随着成王都被绞杀了?”

陆长风苦笑,“嗯,所以我跟了过去,我受伤的事,你莫要张扬出去,我怕打草惊蛇。”

林素儿连连点头,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

又是反贼。

陆长风用手给她擦着泪痕,轻笑道,“下回莫要如此了,你如今可是陆家的当家主母,没得被人笑话了去。”

林素儿睫毛轻颤,“你有事不许瞒着我,我不知晓的事便会胡乱猜测。”

夫妻两达成了共识,林素儿便回去了清风院。

她在外院的书房待得有些久了,怕是要让人想多。

书房里,陆长风盯着多宝阁出神着,忽然道,“胡先生,你在我的书房喝酒怕是不大好吧。”

只听得嘿嘿的干笑声响起,胡半仙那张干瘪的脸就从内室后头一处隐秘的门后出来了。

“你小子真是一点都不尊重老头子,我喝了几口酒怎么了,”胡半仙砸吧着嘴,翘着脚就在陆长风塌前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他啧啧两声,戏谑道,“瞧瞧,人家小丫头被你骗得团团转啊。”

陆长风斜了他一眼,“方才若不是我与她说话,你躲在里头的酒味她会发现不了?!”

胡半仙摸着稀疏的胡须,不再与他说这个,转移话题道,“嗯,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陆长风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出神了片刻,道,“樊家这些年利用商队没少在各处打探消息,今日那几位怪异的外地来客,怕是与樊家来接头。”

胡半仙捏着酒壶,又灌了一口酒,“你发现不曾,那位死了的客人,身上虽没有可辨认身份的东西,看相貌却不像是常年在陆路生活的。”

陆长风眉心一跳,“你的意思是,倭寇?”

胡半仙一脸你还不算太傻的表情,“他的肤色异样,确实与倭寇有几分相似,手上的茧子,还有身上那股子怪味。”

陆长风不由又多看了胡半仙一眼,这人十天半月的不洗澡,还好意思说别人身上的怪味。

胡半仙像是看不懂陆长风的眼神,他自顾自说着话,“去年那几波忽然在高凉上岸的倭寇你可还记得,当时高凉的守备我记得是殷家老二的门生。”

陆长风拧着眉头思量起来。

那场倭寇他当然记得,当时他也去了现场,若不是夜袭成功,高凉差点便被屠了城。

“那依先生所见,樊家到底是为谁所用?”

胡半仙那对眯缝的小眼睛里闪着锐利至极的光芒。

“樊家如今分成两派,长房投靠了殷家,二房么,说是投靠了沈家,呵呵,”他说着看向了陆长风,“你家小丫头的铺子若不是沈家示意,那樊家小子怕是还不会亲自找上门去。”

樊家两房的恩怨陆长风也让人去调查过,若真是这般,他倒佩服那位几乎不管世事的樊老爷子。

坐在墙头,那头厉害便倒向哪头,这样的本事,与京里的老油条如出一辙。

“小丫头的铺子怕是不能再与樊家合作了,省得惹火上身,不过,”胡半仙轻轻敲击着酒壶,“还是稳一稳的好,若是打草惊蛇了,那便不美了。”

陆长风沉着脸没有说话。

那边厢,林素儿回了院子,装做若无其事地去了正房。

她捧着这些日子的账本问孙氏可有疏漏。

“母亲,您的身子是大好了吧,媳妇也算能松一口气了,这些日子,生怕做的不妥当,”她笑盈盈地说着客套话。

孙氏却听得心底直犯嘀咕。

好不容易到手的中馈她竟然自己还了回来,这里头会不会有陷阱吧。

她想到了大年夜那日的坑,牙齿又忍不住一阵发痒。

族长夫人被禁了足,陆瑾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昏死过去,薛陆氏差点被赶出去,她这个主母也没落着好,不过几日功夫,在府里建立起的威信几乎**然无存。

这么想着,她便有了主意。

“老大媳妇,这些日子看下来,你这当家的本事还是了得的,”她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刺了林素儿一句,又道,“我这身子时好时坏的,也不好接手,如此,你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我,就再辛苦些,帮着母亲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吧。”

林素儿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这几日,她这位好婆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已经好了,中馈之事可以交还给她。

因为恼她三天两头生事,她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想要恶心恶心她,所以一直没有将手里的中馈交出去,如今长风受了伤,她哪里还有这个闲情与她置气,没想到她竟然不接手。

这可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林素儿暗自腹诽着,却也懒得与她再周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孙氏看着林素儿那掩饰不住的失望,更确定自己的猜测,对身旁的刘妈妈道,“看到没有,一肚子坏水,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她休想如意。”

刘妈妈扶额。

夫人这些日子被少夫人弄得方寸大失,哪里还有原先的精明。

“夫人,表姑娘的婚事,您看——”

她索性转移孙氏的注意力。

孙氏闻言便冷笑,“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今被个晚辈弄个没脸,还好意思来要我给她的女儿找婆家,她想得美。”

刘妈妈就劝她,“您也要为二少爷想想,如今表姑娘老是在外头谈情赋诗的,二少爷又是个赤城的性子。”

“她敢,”孙氏目露凶光,“好啊,她不是想进陆家的大门么,我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