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桃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她眼中的火星似乎都要迸溅出来。

她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耳边又响起那些女人的讥笑声。

“啊,闭嘴,闭嘴——”

只见林春桃神情扭曲地捂住耳朵,厉声尖叫起来。

林素儿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就要上前去拉林春桃的胳膊,后者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地往后一弹。

林素儿不敢再动,只温声道,“你别激动,我不过去。”

林春桃仍在尖叫。

就在这时,门被重重地敲响,林果儿与王氏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二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春桃咋的了?”

“素儿,你快开门——”

敲门声响了许久,林春桃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没了来时的神采奕奕,整个人像是从热水里焯过一般,蔫达达地没了精神。

林素儿狐疑地看着她,“你没事吧,要不要——”

“我好得很,”林春桃忽然恶狠狠地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些,大步上前去拉门。

门“哐当”一声开了,林果儿与王氏没个防备,两人都朝屋里栽。

好不容易站稳了,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你们小姐妹有话好好说就是,这个——”

林春桃抬起的脚就放了下来,她意有所指地对王氏道,“大伯娘,大伯能不能回来,全在素儿姐的一念之间呢。”

话毕,挺直着腰杆走了。

林果儿与王氏都一脸茫然地看向林素儿。

林素儿沉着脸将林春桃的来意说了一通,林果儿气得暴跳如雷。

“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都当人家是她——”

话还未说话,脑门上已经挨了王氏一下。

“姑娘家家,胡说些什么,”王氏冷着脸训斥道,“莫要学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林果儿低垂着头,脸上却满是不服气。

林素儿忙转移话题,“娘,春桃好端端的怎么就给那贾公子跑腿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县城?”

王氏打住了教训林果儿的话头,拧着眉头思量了一阵,就道,“好像来了好几个月了,因为说亲的事,春桃大部分时间在她姥姥家住着,后来说是跟她舅母吵嘴,就跑来县城找蔓儿。”

林蔓儿嫁给苟员外做小,随后又被扶正,过了年就跟着苟员外搬到了县城住。她隔三差五让人送东西回娘家,倒是在村里博了个好名声。

老家那头许是得了甜头,有事没事也往县城跑,都在苟家落脚,有一回徐氏甚至带着换洗的衣物在苟家住了四五日,逢人便说孙女孝顺,比有些儿子还要靠得住。

因为这事,林素儿一家就被村里人说闲话。王氏当时气得不行,还是林素儿劝她,“不来也好,省得咱们生闲气,不过被人家说上两句,又不会少一块肉。”

林素儿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将这事抛在脑后。

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如何打动县太爷。

“人总有弱点,我就不信那小妾的哥哥能在姚山县一手遮天,”林素儿沉吟道,“果儿,咱们再去一趟高升酒肆,那里的消息最灵通。”

林果儿重重地点头,王氏则是软在椅子上。

“也不知道你爹在里头有没有吃苦,我昨晚做梦梦到他被人打断了腿。”

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

林素儿走到王氏跟前抱住了她的胳膊,“娘,您莫要心急,肯定有办法的。”

林果儿也道,“我跟二姐就出去找人帮忙,您可不要在东子跟前说漏了嘴。”

怕东子因为家里的事不肯去学堂,她们索性瞒住了他。

王氏茫然地点头。

出了林家铺子的林春桃自然不知她走后的事,她站在大街上,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后抬头挺胸往城东走去。

只见她挺直了背脊,沿着城中的大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随后进了座三进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间或能听到妇人的咳嗽声,林春桃垂着眼睑,轻手轻脚地就往后院走。

她才走了几步,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随后便有妇人的咒骂响起。

“……杀千刀的贱妇,怎的不早日死了,也好给我大哥的新媳妇腾位置,见天药不离身,晦气……”

林春桃呆滞了片刻,随后蹑手蹑脚就往自己屋里钻。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进屋,就听那妇人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小娼妇,大白天的去哪里鬼混了,大哥喝醉了酒也没人管,下回要是还敢溜出去,看老娘不收拾了你……”

身后的骂骂咧咧还未停息,林春桃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了身子。

“妹妹回来了,我方才去给夫君买零嘴了,这就给您去沏茶,”她堆着满脸的笑,上前就要去挽妇人的手臂。

妇人忽的躲开了,满脸鄙夷地道,“你离我远些,乡下来的野丫头,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虱子。”

林春桃飞快地垂下头去,嘴唇开始哆嗦。

那妇人却半点不在意,嗤笑一声就道,“下回别再穿得这么勾人出门,想勾引谁啊这是,我警告你,你要是有半点旁的心思,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林春桃埋头不吭声,任由妇人数落。

妇人许是累了,终于停下了谩骂,见林春桃俏生生地杵在自己跟前,心底又开始冒酸泡泡。

这女人是大哥前些日子才收的,生得花容月貌,就是与自己比也差不了多少,若不是大哥护得紧,早就被她挠花了脸。

贾梅丽恨恨地绞着手指头,不解气地又掐了她一把,这才施施然回衙门去了。

待那妇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林春桃才动了动发麻的双脚。

她挽起袖子,就见雪白的胳膊处一片通红。

林春桃面无表情地放下袖子,脸上忽然绽放出凉凉的笑来。

总有一日,她要她们跪在她脚边求她。

她调节着气息,转身去了正房。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她下意识捂住口鼻,看也不看**正剧烈咳嗽的妇人,转而去了里间。

里间的榻上,一位唇红齿白的年轻男人正呼呼大睡。

林春桃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滑过,随后又想起什么,厌恶地别过脸去。

她在床边上出神了片刻,随后缓缓起身倒了杯冷茶。

那杯冷茶毫不客气就泼在了男人脸上,男人不舒服地抽了抽鼻子,眼睛慢慢睁开。

“您终于醒了,我,我都快要被人欺负死了!”

林春桃“哇”地一声哭倒在贾敬亭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