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锦之有些委屈。

陆将军既然喜欢男子,不是应该对他更温柔些。

他想象着陆长风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模样,没由来打了个寒噤。

算了,还是这般比较好,他其实一点都不期待。

没有期待的卞锦之总算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他说起了正事。

“依照属下看,那人最好放到个不起眼的位置去,省得被人问起来不好交代。”

这种小事,陆长风自然是不管的,他挥了挥手,随意道,“你看着办便是。”

卞锦之又说了些琐事,最后拧着眉头提起了殷国舅。

“自那日被将军强行赶出去,他两日老实得出奇,我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坏主意。”

陆长风并不在意,“算了,小事都由着他吧,如今战事结束了,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咱们就该班师回朝了,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二日,陆长风便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

兴不起风浪的殷国舅正挺着肚子站在军营里高谈阔论。

接到消息而来的陆长风一进来就瞧见几位副将正与殷横争得面红耳赤。

见陆长风来了,众人都不由看了过去。

“将军,国舅爷说要在豫州城外坑杀俘虏。”有人率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陆长风听得眉头直皱,他看也不看殷国舅,只冷着脸道,“都聚在这做什么?!等着我给你们发赏银呢?”

众人如作鸟兽散,可脸上都带着笑。

将军来了,这事肯定不能成。

殷横的脸顿时就落了下去。

陆长风这是当众打他的脸。

他阴鹜地看着陆长风良久,凉凉地道,“陆将军好大的官威,只是不知道你要如何向皇上交代逆贼首领逃脱之事?”

陆长风眼皮抬也不抬,只道,“多谢国舅爷关心,这事,陆某自有决断。”

殷横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重重哼了一声,指着那关押降兵的地方,“这些人目无君父,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不若都坑杀在此地,倒省了一桩事。”

他说话时,脸上一片淡淡,仿佛是说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陆长风朝着北边拱了拱手,满脸肃穆地道,“圣上向来仁爱,绝不愿意看到这般惨事,等陆某将人押运回去,定有圣裁。”

殷横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却也没有法子,只能干瞪眼,可一想起自己送回去的那封密函,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先让你得意两日又如何。

坑杀俘虏这事便被陆长风这般按了下来。

且说陆长风一面收整军队,一面准备奏折,却忽然收到了京里的来信。

信是陆经寄出来的,开篇也不多废话,直接就质问陆长风怎的放跑了成王。

“……汝父之政敌已蠢蠢欲动……奏本虽留中不发,朝野议论纷纷……汝二弟的亲事有了变故……”

陆长风看完嗤笑一声,就将信放在一边不理会。

跟着从京城来的信使却是急得不行。

“大少爷,这事京城已经传遍了,说您是故意放了成王一马,宫中甚至有消息说皇上要治您的罪,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长风挥手示意他不用多说,“下去歇着吧,过两日与我一道启程回去。”

等到来人无奈地下去了,林素儿从一旁的侧间走了出来。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陆长风,“空穴不来风,就怕皇上他老人家信了别人的话,到时就是进了皇宫也说不清吧。”

陆长风朝她招了招手,“来,坐到我身旁。”

林素儿依言坐下,目光却落在那封信上。

“你害怕了?”陆长风拉着她的手,“若是怕就躲到这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林素儿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占她的便宜,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见林素儿气鼓鼓地瞪他,笑笑道,“没事,别怕,我知道的,我有对策。”

林素儿见他满脸的笃定,心也放松下来。

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罢。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陆长风就送林素儿到门口。

“好好休息着,薛小太医开的药要好好喝,还有……”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比她娘王氏还要啰嗦几分。

林素儿却觉得这样的陆长风很是有趣,她睁大着眼配合着,时不时脸上露出乖巧的笑意来。

两人这模样,落在府衙其他人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瞧见没,咱们陆将军对这白脸的小子还挺上心,昨夜里,我好晚都碰到陆将军从人家屋里的方向回来,脸上那神情,啧啧。”

这是个来八卦的。

“哎,也怪不得将军对这人上心,他看着虽柔弱了些,到底也是个有魄力的男子,如若不然,谁还能一路追到豫州来,发瘟疫那阵,人家说什么都不肯走,还跟着薛小太医一道给军中的兄弟们熬药看伤。”

这是个给小白脸正名的。

“确实如此,可惜是个男儿。”

这是个同情惋惜的。

“就是,这两人若是那个,到底谁在上头啊。”

这显然是个懂太多的。

五六个汉子围在一起,丝毫不比女人们八卦时的热情低。

转角处,殷横冷着一张脸听了个全场,这几日受的憋屈忽然都转化成了一汪坏水。

年轻将军爱上军中弱鸡,这话题,在京城应是很受追捧吧。

他阴阴地看了一眼陆长风的方向,摸着下巴匆匆走了。

一台缠绵悱恻催人泪下跨越种族,哦,不,跨越世俗眼光惊天动地的悲情恋歌即将在京城上演。

陆长风自然不知自己成了这桩大好戏文的主角,他拎着林素儿从姚山县带过来的好酒去找胡半仙。

胡半仙也不说话,一把夺了美酒便自饮自灼起来,待到那小小的一壶酒喝完了,他抖了抖空了的壶意犹未尽。

“姑娘家外向,瞧瞧,这酒,倒是都偏了你去。”

胡半仙嘟嘟囔囔抱怨着,就见眼前不知怎的又冒出来一壶酒。

他两眼放亮,伸手便要去拿,陆长风已经笑眯眯地提走了。

胡半仙眼中只有那壶酒,挥手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馋死人了。”

“先生有没有听过昆吾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