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先是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白瓷瓶,似乎极其不舍,对那瓶子摩挲了许久,又盯着看了好一阵的功夫,好一会才将瓶子打开,极其吝啬地给一行人身上都洒了些。

很快,众人便被灰绿色的粉末洒成个小绿人。

铁柱闻着那刺鼻腥臭的味道,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二狗子也极其不适地吸鼻子,一脸嫌弃地道,“这,这是什么?也太臭了吧。”

闻起来像他们村里那嚣张的臭虫。

简直太臭了!

“驱虫的秘药,小子,别不识货,”胡半仙还不等那面目青紫的男子回答,笑骂一声,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了二狗子头上。

二狗子摸着头龇牙咧嘴嘀咕两句,讪讪然缩了缩脖子。

撒药的男子闻言手下便是一顿,不由偷偷多了胡半仙两眼。

胡半仙仍是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的模样。

等药粉撒完,那鼻青脸肿的男子带着林素儿等人七走八绕,很快转到一处草木极其茂盛之处,就在林素儿等人疑惑眼前有没有路之时,也不知那男子在草木间做了什么,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幽深的洞穴似的门。

“走吧,进去便是。”

男子跳上马车,指挥着丁匪往里走。

长长的甬道看不到尽头,若不是男子打头举着火把,众人压根瞧不见周遭的路。

鼻尖是干燥略带温润的气息,耳边是淙淙的流水声,众人都有些新奇,各自张望起来。

林素儿忽觉有些凉,她搓了搓冰凉的手臂,随后便听到耳边有人轻叹。

那轻叹声幽幽怨怨,仿佛是独守空闺的女子的轻愁,又仿若是情人的呢喃。

她循着声音便要转头,有人已重重地捏紧了她的手臂,“莫要乱动,小心些。”

手臂处火辣辣地痛,林素儿忽而觉得额头一片清凉,借着火光,她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车下的路极窄,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暗流,那打着旋儿的水花直直往下涌去,让人看着便觉头晕目眩。

而她已经不知何时一条腿竟然已经悬在半空,若是再往外挪动身子,人便要掉下去了。

她心下生紧,不敢往下再多看,却听身后也有人惊呼。

只听得一声“扑通”声,有什么东西便落入了水中。

林素儿大骇,正要惊叫出声,就听身旁的胡半仙忽然开始念起什么来。

她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可却莫名觉得这声音能让人心头沉静下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到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大之时,林素儿几人这才惊觉背心处已经汗湿了。

随着马车越跑越快,眼前的亮光也越来越大,等到林素儿等人彻底摆脱黑暗,众人沐浴在阳光下。

林素儿用手掌挡住眼前的亮光,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随即想到在里头听到的动静,忙回头望去,就见最后一辆马车上少了一人。

丁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一只手捏住带路男子的脖子,恨声道,“你使了什么妖法?”

男子艰难地挣扎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随后又得意起来,“哈哈哈,你们自找的,你们这些贪心的人毁了我的家,就该向河神祭献,哈哈哈——”

他狰狞地怪笑着,眼中满是仇恨与不甘。

林素儿莫名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由朝胡半仙望去。

只见他脸上先前的玩世不恭都不见了,用那似怜悯似同情的眼神看着男子。

其余两位镖师大恨,猛地跳下马车就朝男子冲过来。

胡半仙冷冷看着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那男子就嘴角流血的模样,终于开口道,“走吧,这事,咱们自然会给你兄弟一个交代,这人,先留他一口气。”

路程忽然变得更沉闷起来,一行人绕过了这一座山,果然没有再遇上叛军。平平安安地又走了二十多里,天色已经转黑了。

围着火堆,林素儿又看了一眼被结结实实捆起来的男子,轻声对胡半仙道,“明日便能到达豫州了吧,那人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理?”

胡半仙举起烤的焦黄的馒头放在鼻尖闻了闻,心不在焉地道,“丢给你家男人。”

关他什么事?!

林素儿腹诽着,随即又注意到“你家男人”四字上头,忽然红了脸。

明日就要见到他了,他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林素儿有些期待起来。

火红的光映在林素儿的侧脸,给她平添了几分艳色。胡半仙忽然抬头,便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撇撇嘴。

酸臭的气息又甩了他一脸。

丁匪没有留意这么多,他领着二狗子几人在周围足足转了两圈,确认无危险后才坐下来吃晚饭。

越是到最后关头,越不能放松警惕,这是他在战场上摸爬打滚几年得了的经验。

这夜如丁匪预料的一般很是太平。

待到第二日天亮之时,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微笑来,天气虽有些阴沉,也不能抵挡住众人的喜悦。

只有半日功夫,他们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就是那几匹瘦弱的马儿似乎也觉察到了身上之人的喜悦,蹄下如生风一般,只跑得飞快。

远远的,林素儿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喧哗声。

她捂住乱跳的心,垂首轻笑起来。

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离豫州越来越近,丁匪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最后,他打了停车的手势。

众人都有些不安,林素儿更是紧紧地抿住了嘴,最后两辆车上的镖师都捏紧了手里的大刀。

丁匪飞快地跳下车,冲二狗子几人做了个手势,四人就顺着路牙子钻进了两侧的草丛。

林素儿与几位镖师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那四人打的什么官司。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几人很快便折返了。

“有军中的人在此处活动过,我看到了军中专用的暗号,”丁匪脸上满是喜色,他搓了搓手,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二狗子就道,“大当家说了,这附近便有朝廷的大军活动,咱们马上便要见到人了。”

林素儿也松下了挺直的背脊。

众人都放下心来,那一直绷着脸不说话的一位镖师便道,“好了好了,这下子,我们兄弟总算能安心了。”

大有逃出生天的意味。

众人都笑了起来。

马车再也不掩掩藏藏,一行人赶着车大大方方便朝豫州城的方向奔去。

只是才走了小半个时辰,打头的马车便猛地停了下来。

丁匪满脸的笑意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被几十位腰间挂着大刀的兵丁围了起来。

“哪里来的奸细,下车!”

为首的将士高呵一声,他身旁的兵士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

闪着银光的刀剑刺得林素儿眼睛生疼,她下意识就要去揉眼睛,人便已经被人拖了下来。

顿时,一阵剧痛从肩膀处蔓延至手腕,她来不及叫唤,眼角余光就见车上的其余几人也被扭了下来。

“喂,你们抓错人了,放手——”

“我们是来送东西的,你,哎呀,放手,痛痛——”

一时间,众人嗷嗷辩解着,可来人却半点情面也不讲,只听得头顶的声音冷哼道,“又是来探听消息的奸细,你们给我老实些,否则,哼——”

丁匪气得脸都紫涨起来,他挣扎就要踹出一脚,就见一旁的胡半仙张开着双臂,一副欣然赴死的模样。

他呆愣了片刻,随即低下头想了想,也认命般让人捆绑。

为首的将士神情微霁,大手一挥,兴奋地道,“走,车子也拉走。”

不管是不是奸细,这几车的东西他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