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安夫妻等林素儿的意思,林素儿莫名的不知如何开口,两人的婚约就这般心照不宣地拖了下来。

林素儿却觉得这几日怎么都不对劲。

无论她在哪,身上总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跟随着,待她抬头去寻,却又发现不了任何异样。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闯入丛林的小兔子,随时警惕着准备离开,可某人却像是只吃饱喝足的傻袍子,懒懒地不肯动弹。

他吃饭做事与平时没有俩样,林素儿幽怨地看着他,他回她一个你有什么事的表情,林素儿觉得,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她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可脑子自有主张,一到夜里睡觉的时候,一幕幕有关陆长风的事就像是发生在眼前一般。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笑,第一次与她说话,然后,林素儿惊恐地发现,他竟然已经救过她数十回。

林素儿一头扎进被窝里低低哀嚎,她欠了天大的人情,这可怎么办?

“二姐,你怎么了,”林果儿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是不是还在想明日的事?”

明日林素儿约了樊思元见面。

林素儿含糊地应了两声,就不敢再像烙饼子一般在**翻来覆去。

身子不动,脑子却很是活跃,林素儿一会想到自己说的那句报恩以身相许,一会又是前世屠海那张狰狞的面孔。

就这般,当公鸡的打鸣声响起,林素儿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

王氏等人见了都吓了一大跳。

“素儿,你夜里是不是没睡好,等下娘给你煮两个鸡蛋滚一滚,”王氏指着林素儿眼眶下的一圈青黑,“你也莫要心思太重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与我们一道商量。”

众人的目光就都朝她看了过去。

对啊,婚约的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倒是给个准话。

在院子里搬酒坛的陆长风手下的动作没停,耳朵却动了动。

舅母刘氏是个直性子,“素儿,舅母只问你,”她稍稍压低了嗓门,冲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到底对人家是个什么意思,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早早做决定的好。”

姑娘家传出退婚的话到底吃亏些。

林素儿看着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句不是喜欢人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便是脸皮再厚,欠下人情还要卖乖的事也做不出来。

她这犹犹豫豫的模样落在几位长辈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刘氏甚至私底下拉着王氏商量起林素儿与陆长风成亲的琐事,用她的话说,早日准备着,事到临头才不会慌了手脚。

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素儿与家人打过招呼就出门去会宁酒楼。今日她与樊思元约好了在那碰头。

只是她才出门,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林素儿没有回头,只听脚步声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陆长风腿长步子大,很快就与林素儿肩并肩走着。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像是在比试谁的闭口禅修得更好。

眼看着会宁酒楼不远了,林素儿还是忍不住问,“你去哪里?”

跟着我做什么!

陆长风淡淡地道,“林婶叫我出来买盐。”

买盐来这里做什么,压根不顺路啊喂!

林素儿心中的小人一边吐槽一边欢喜,他难道是——

“林婶子让我送你到会宁酒楼门口,怕出什么事。”

小人倒地不起。

林素儿看着那人施施然走了,站在门口暗自咬牙了片刻,这才收了脸上的悲愤进去了。

她转身进了酒楼,自然没有瞧见那原本已经消失的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随后身影一晃,进了会宁酒楼的侧门。

林素儿由小二引着进了雅间,樊思元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你来了,尝尝我们会宁酒楼里新出的点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樊思元将桌上还带着余温的点心碟子推到她跟前,又给她沏茶。

林素儿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就道,“我就不兜圈子了,咱们两家以后还能不能合作,你给个话。”

樊思元眉头一动,随后苦笑起来,这丫头是丝毫不在意先前去提亲的事。

“抱歉,”他真诚地道,“这几日我去了州府,县城的事太过疏忽,这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州府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去处理,只是刚到州府那日,他就得了消息说他家那位好姨娘怂恿着祖母去林家提亲。

为了大哥在家族中的地位,姨娘的小动作不断,他也没有放在眼里。这回急哄哄地去提亲,不过是打着给他娶个家世薄弱的妻族的主意。

得了消息的那刻,他竟然没有生气,首先涌入脑中的是她到底会不会答应。便是樊叔几次来信催促,他也装聋作哑。

第二日他便得了消息,她与别人有了婚约。

明明应该庆幸姨娘与祖母的阴谋没得逞,他却莫名有些失落。

樊思元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听林素儿已道,“我知道跟你没关系,”她淡淡地笑,随后又调侃道,“就怕樊家不乐意再与我家合作了,我可是不舍得你们这个厉害的合伙人。”

樊思元笑了笑,压下心中那些酸楚,“你太客气了,林家酒如今在州府也……”

他说起林家酒在州府等地的销售情形,又找回了生意人的精明。

林素儿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问上几句州府买酒客人的建议。

两人说完了生意,樊思元最终还是没忍住,“听说你与陆公子定了亲?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家家中几口人?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屋里有没有人……”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林素儿没有认真去想过的。

隔着一堵墙的某人呼吸都屏住了,他凝神细听小姑娘的回答。

雅间那头许久没人说话,陆长风觉得,他已经等了一辈子那么长。

终于,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他家世如何,家财几许,但是人品德行,我们一家人都信得过,至于我,”她停顿了片刻,“我觉得他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樊思元似乎还在说什么,陆长风却再也听不进去了,他耳中只剩下那句“值得托付终身”。

浑身的毛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打开,陆长风只觉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喝醉了酒似的,醺醺然起来。

一墙之隔的林素儿自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这灵丹妙药的效果,她暗暗想着,自己这么说一通,樊家少爷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吧。

樊思元听完林素儿的话,却是五味陈杂。

她竟然真喜欢上那个没他有银子长得没他俊俏风流说话没他风趣的凡夫俗子。

他显然被这个事实打懵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眼瞎的女子!

樊思元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好半晌,他才酸溜溜地道,“你竟然与他定亲,你知不知道,此人来历很有问题。”

林素儿只当他是一时面子上过不去,敷衍地摇头。

樊思元不由正色道,“我并非信口开河,这位陆公子,我查过他的底细。”

林素儿诧异地看向他。

“咳,我就是觉得他的身份有些古怪,”他以手握拳放在嘴边,掩饰自己的羞囧,“事实上,也不是我多心,他两年前从县城去了上丰村,平日以卖皮毛为生。”

“这样一位出身不详之人却与县衙里的人来往密切,我派出去几波人,也就查到了这么一点消息,他的来历至今成谜。”

林素儿听着点头,陆大哥与县衙的人有几分交情她是知道的,至于他的过去,她也不好奇。

上辈子他只是村人口中的胡子鬼,没多久便离开不知去向,说不定,这辈子也悄无声息就不见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林素儿忽然胸口闷闷的。

他若是不见了,她这辈子也见不着他了吧。

“林姑娘,”樊思元的手在她眼前晃动,“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素儿摸了摸自己脸,她有什么事,她好好的。

“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去请个郎中?”

“哦,我没事,许是屋子里太闷了,”林素儿随口应付他,又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留意的。”

樊思元看着不免叹气,人家虽是道谢,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难道她已经对那个男人用情甚深?

他再一次被酸到了,暗自下了个决定。

呆会他就再吩咐人去查查那个男人,他便不信他身边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只要让他查出些东西来,哼!

他不得美人欢心,他也莫想坐享其成,给人添堵他最拿手。

樊思元打定主意,就不顾林素儿再三推辞,非要亲自送她回铺子里。

“你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正好,我去铺子里走一遭,也好安安你爹娘的心。”

也顺道刺刺某些人的眼。

樊思元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陆长风看到两人一道回来,面上没有半分异常。

此刻的他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脸上甚至破天荒的有丝笑意。

当樊思元向他投来挑衅的目光时,他也不过扬了扬眉。

手下败将,何足俱哉!

樊思元咬烂了一嘴大白牙悻悻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