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发生的事,在县城的林素儿一家自然不知道,他们有了新的烦恼。

樊家少爷疯了。

林果儿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气呼呼地道,“就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不过是没答应他的婚事,这就正儿八经跟咱们家杠上了,简直就像是小孩子。”

林素儿苦笑。

自从他们家拒婚,樊家接了林春桃的庚帖,樊家酒便真的疯了。

最先是永乐楼的曾掌柜找上了门,委婉地说了一通樊家酒如今专盯上林家供酒的商家,威逼利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再在林家订酒。

曾掌柜大表一番永乐楼绝不毁约的决心,在林家众人感激的目光中走了。

随后,高升酒肆,云景楼都找上门,传达的意思大同小异,纷纷表示坚决站在林家酒身后。

更多的是来退货的,因为比起林家酒,同等酒水,樊家给出的价钱显然更让人心动。

这些多是在城中根基浅而不敢得罪樊家的小商家。

虽说林家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这一轮轮上门的人也让林家众人烦不甚烦。

“二姐,咱们得想个法子才好,这般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樊家亏本卖酒,咱家的酒也积压,倒是便宜了那些买酒的,”林果儿捧着账本显得有些忧心,这个月的进项,比起上个月同时期少了许多。

林素儿点头,樊家财大气粗,她们家若是硬扛,那也是扛不了多久的,除非再酿出成本低廉味道更好的酒水来。

“我去见见樊家少爷,”林素儿想了想道,“有些话,当面说了许是更好。”

“那怎么行,”林果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樊家的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

王氏也道,“果儿说的有理,素儿,你莫要去见他,谁知道他是不是挖个坑等着你跳呢。”

林芝儿也担忧,“我也觉得樊家少爷不安好心,这几日功夫,好像就是故意这么干然后等着你主动去求和。”

林素儿看着一家人担忧的面容,不由笑了起来,“我又不是那任人随意搓圆捏扁的面团子,你们放心就是,这趟我非走不可。”

她打定主意,众人也没了法子,最后林果儿道,“我一道去,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这日下午,林素儿姐妹坐在会宁酒楼的雅间里等着樊思元。

姐妹俩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一身锦袍的樊思元才姗姗来迟。

“真是抱歉,让两位久等了,”他摇着折扇懒洋洋地坐下,随口道,“姑娘觉得我这会宁酒楼如何?”

林素儿压根不想与他打太极,直接开口道,“樊少爷,我今日找你是来谈一笔买卖。”

樊思元眨了眨眼,嘴角就翘了起来,“哦?!不知道林掌柜有什么好买卖。”

林素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闲闲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我听说樊家有商道往州府,通往西南各地,可是如此?”

樊思元眯着眼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说来,咱们林家的酒到底如何,樊少爷只怕也是心里有数,若是我俩家合作,咱们姚山县的酒就能在州府,甚至西南扬名,至于樊家,可不就是锦上添花的事……”

林素儿坐直着身子侃侃而谈,小小的脸上满是自信。

樊思元看着她一张嫣红的嘴唇张张合合,有什么东西忽然在脑中炸开,像是夏日的星空,又像是除夕的烟花。

“……樊少爷以为如何?”

樊思元猛地一惊,忽然发觉自己走了神,他轻咳一声,笑道,“樊家也是生意人,怎的林掌柜的提议我听来,于林家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樊家么,呵呵。”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了,林素儿说的筹码不够。

林果儿顿时就急了,“我们能订契约,得了的利润二八分,一年下来,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樊思元直直地盯着林素儿没有说话。

“三七,不能再多了,”林果儿咬牙,“咱们家也还要吃饭。”

对面的人仍是无动于衷。

林素儿忽然开口道,“也不知道樊家大少爷如何想,哦,还有樊家二老爷,说不得也对我所说之事感兴趣呢。”

这话一出,樊思元的眼中顿时有寒光闪过。

他浑身的气势刹那间变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很快就被凌厉所替代。

林素儿甚至觉得,若是她再说上几句樊家的家事,这人便会露出另外一张面孔来,而那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三人都没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就剑拔弩张。

良久,樊思元忽然轻笑起来。

那笑容,仿佛是在寒冬中突然绽放的一朵花儿,让凌冽的气息都变得温煦异常。

“林掌柜方才的提议鄙人觉得甚好。”

出了会宁酒楼的大门,林果儿才重重吐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二姐,方才吓死我,我都觉得那樊少爷要当场杀人了。”

林素儿勉强笑了笑,她摊开手掌,汗涔涔的掌心就出现在眼前。

很早以前,林素儿与黄日出便谈及过最好能与樊家合作。既然动了心思,她便拜托黄日出去打听樊家的事。

前两日,黄日出亲自来了一趟县城与她说了樊家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后还道,“姑父觉得这樊家少爷很是不凡,将来必成大器,素儿还是早日与其达成和解为好。”

今日她不过出言试探一二,那樊家少爷便当场变了色,想来姑父打听来的消息都是真的,樊家可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和睦。

林素儿姐妹险险达成目的,相互搀扶着回家去了。

两人不知的是,雅间三人的谈话,全然落入另外两人的耳中。

若是林素儿在此,定会惊呼,这不是县衙的县太爷么。

县太爷权文轩笑眯眯地摸着下巴,“长风,方才我瞧着是林家那小丫头啊,怎的也不去打个招呼。”

消失十几日的陆长风赫然就坐在一身便服的县太爷对面。

“樊家的事你查得如何了?樊思元手中的账本可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