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担心徐氏在县城里出幺蛾子,遂转身往林家铺子走去。

林永文脚下的步子轻快,脸上带着恶劣痛快的笑意。他便要瞧瞧长房的人得知了今日的事会是个什么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林春桃抚了抚衣裙,也翘起了嘴角。

是以,当一行人光鲜亮丽意气风发地出现在林家铺子里时,林素儿等人俱是一愣。

徐氏翘着脚,先是照旧数落了一番林家长房不孝顺,随后状似无意地说起了今日的亲事。

“你大堂哥在县城还是有几分脸面的,这不,因着他,春桃也得了门好亲事。”

王氏诧异地看着小徐氏,随后又看向一直羞答答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的林春桃。

“恭喜二弟妹了,”王氏真诚地道贺,“春桃也是个有福气的,赶明儿等你的好日子定下来,我与你素儿姐她们都去沾沾喜气。”

小徐氏矜持地笑了笑,“大嫂客气了,到时候还请你回来给搭把手,樊家毕竟是大户人家,春桃的嫁妆只怕要好好置办一番。”

“老三家的说的是,老大家的,你这铺子就是再忙也要抽出空来,”徐氏板着脸道,“樊家的家室比你这小打小闹可强了不知多少。”

婆媳俩一唱一合,似乎已经亲眼瞧见成亲那日的忙乱。

王氏等人听着神色都古怪起来。

林果儿开口试探道,“二婶说的樊家,可是会宁酒楼的东家?”

“就是这个樊家,”小徐氏挺直了胸脯,与有荣焉地道,“今日我们就去了会宁酒楼,真真是气派至极,比起咱们镇上的宜宾楼还要大呢。”

林果儿听得一愣一愣,随后捅了捅一旁的林素儿。

什么情况啊?

我哪里知道!

姐妹俩打着眉眼官司,对面的林春桃忽然噗嗤笑了起来。

“素儿姐,你见过樊家公子么,”林春桃羞红了脸,轻声问道,“不知道有没有大堂哥俊?”

林永文继承了他爹林和泰的俊脸,在上丰村也算是排得上号的美男子。

林素儿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发问的林春桃,“春桃大可放心,县城里有传言说樊家公子貌若潘安。”

“生得比春桃姐还美,也不知樊家公子图啥,”林果儿嘀咕着。

林春桃的脸彻底红了,这回是被气的。

小徐氏也瞪了林果儿一眼,随后又道,“好酸的葡萄。”

明明是我家不要到葡萄。

林果儿翻白眼。

送走徐氏等人,王氏不免感慨,“这樊家公子果然不是良配,原来就是个贪花好色的,可怜了春桃。”

“各取所需,”林果儿撇嘴,“有什么好可怜的,娘,你就莫操心别人家的事了。”

“是啊,别人家的事,”王氏立马转移了话题,“你们姐妹的姻缘还不知道在哪。”

林果儿与林素儿顿时老实了。

貌若潘安的樊公子此时捏着那张薄薄的庚帖气得身子都在发颤。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他冷冷一笑,将庚帖砸到了樊管事脸上,“我看你也越来越糊涂了。”

樊管事只想骂娘。

他怎么知道这八字压根就不是林家长房二姑娘的,岁数都对不上。

林秀才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樊管事垂着头任由自家少爷发了一通脾气,最后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小的再跑一趟?”

樊思元呆坐了好一会,这才道,“把东西扔回去,告诉他们,”他脑中忽然滑过那句老母猪的话,“癞蛤蟆就莫要想着吃天鹅肉了。”

樊管事用见鬼的眼神看着自家少爷。

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少爷么,可恨的林家人,竟然把他家少爷带到了沟里。

受了一肚子冤枉气的樊管事出了书房,站在院子里顿了半晌,转身去了樊家的厨房。

灶台上的妇人们都傻了眼。

“樊管事,是少爷要吃鹅肉?”

有那胆子大的妇人就为难地道,“马上就要开饭了,就是现杀也怕少爷等急了。”

樊仁财嘴角一扯,“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给我预备着,下午就用得着。”

妇人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位爷想吃就成。

负责采买的得了消息,午饭也不吃了,急忙就去了集市,挑了只又白又胖的大呆鹅送了过去。

下午申时,等到徐氏一行人大包小包地从县城回来,刚进村子,就发现乡邻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徐氏哼唧一声,扭着腰就朝林家老宅走。

再过些日子,这些人就会来巴结她!

老大家的算什么,不过是佃了田地给他们种种。

林永文却有些不安,有些不大对劲。

因为他是村里唯二的秀才,平时大家对他就高看一眼,今日的目光却有点诡异。

他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就更大了,等到到了老宅的门口,就见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村人,院门边上还停着一辆马车。

有眼尖的看到林永文等人,高声道,“回来了,永文他们回来了。”

有村人就怪笑起来。

林永文按捺住心下的不安,随口与村人打着招呼,大步就朝堂屋里走去。

刚进堂屋,就听到“嘎嘎嘎”的声音,林永文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白鹅正在一男子手中拼命挣扎。

抓鹅的男子身旁站着位熟人,正是上午才见过的樊管事。

林永文眼中闪过丝诧异,忙上前道,“原来是樊管事,”他笑着道,“可是妹婿有什么事要交代的?”

樊管事下巴一抬,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妹婿,林秀才也是读书人,话可不能乱说,”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大红的庚帖来,“少爷让我送回来的。”

在场的林家几人都变了颜色。

林茂德更是急急上前,“这,这是不是弄错了?”

今日下午,这自称是樊家管事的人驾着辆马车带着两个人进了村,马车上绑着只鹅,从进村便开始打听林家,那只鹅也从村口一路哀嚎到他林家。

上丰村本来就只有几十户人家,很快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

偏偏那樊管事只说是为了林家姑娘的婚事而来,其余的又不肯多说。

“没有弄错,”樊管事淡淡地道,“这只鹅也是送给你们家的,事情办完了,我也要回去交差了。”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妇人就扯着嗓子喊。

“樊家少爷就是阔气,还给送鹅的啊,老废银子了吧。”

“就是,多好的鹅啊,养肥了过年再宰。”

看热闹的村人纷纷赞叹林家好福气,那原本提脚要走的樊管事又停了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道,“我家少爷可不就是大气,有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家少爷可怜她,就送她一只大白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是癞蛤蟆啊?

围观之人顿时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十几双眼睛像是夜里的小灯笼,齐刷刷看向堂屋里的林家人。

林春桃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出声,飞快地跑进了屋里。

小徐氏又急又气,急忙追了过去。

哦,明白了!

村人们各自挤眉弄眼,原来又是春桃这闺女的婚事。

方才那樊管事掏出来的大红帖子大伙可不陌生,不就是平时合婚时写生辰八字的。

“上回是张家,这回是樊家,下回找哪家呢?”有人开始轻声嘀咕,显然对林家这踮起脚嫁女儿的行径有些看不上。

屋里的林永文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徐氏本要发作,可眼角瞥见林老爷子指着鹅打摆子,吓得尖叫一声,颠颠就冲过去扶他。

那只惹事的大白鹅却浑然不知已经闯了大祸,待到钳制自己的人撒了手,立马就在堂屋里扑腾起来。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还有那不知死活的嘎嘎声,整个林家顿时乱作一团。

罪魁祸首樊管事见状,笑眯眯地示意同伴走人。

这样的结局,少爷应该满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