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儿发现陆长风在发热,当即就忙了起来。

打凉水,敷冷帕子,又回了趟林家铺子拿了炭盆,点燃了炭火,在屋里收拾了一阵,这才看向陆长风。

“要不,我去请乐郎中来一趟?”她看着陆长风两颊那两团红晕,不由道,“再这么烧下去也不是法子。”

陆长风颤了颤睫毛,看上去极其脆弱,他轻轻动了动,脸上又有些难色。

林素儿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长风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声如蚊蚋地道,“伤口,伤口有些痒,要换药。”

林素儿马上想到桌上那一团血迹斑斑的纱布。

“哦,哦,”她回过神来,“你伤到了哪里,我给你换药,药在哪?”

林素儿立马站起来,在屋里四处寻找起来。

等她在陆长风的指示下从高脚柜里找到伤药,陆长风却没有动。

“怎么了?”林素儿急了,这人今日怎么这么婆妈,简直就不像是她认识的陆长风。

陆长风定定看了她一会,这才慢腾腾地褪下上衣。

古铜色的胸口斜斜挂着缠得厚厚的白纱布,此时,那雪白的纱布上已有殷殷血迹。

林素儿看得眼皮一跳,呐呐道,“竟然伤到了胸口,”又极轻地去给他解纱布。

终于,那团污糟的纱布被褪了下来,露出一道深可见血肉的伤口来。

林素儿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弄疼他。

“你忍着些,我一会就好,”她温声说着,手下的动作也更轻了。

陆长风则是贪恋地看着小姑娘的侧脸。

乌黑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眨一眨,高挺秀气的鼻尖上有细细的汗水,那张樱桃小嘴此时正紧紧地抿着,显然,它的主人很是紧张。

陆长风的目光继续往下移,小姑娘今日穿着一件全新的棉袍,袍子在腰身处掐得细细的,露出她苗条的身形来,胸口鼓鼓的,像极了那熟透的水蜜桃。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忽然有些急促起来,忙垂下头去,不敢再乱看。

林素儿却是小心翼翼抖动着瓶子,终于上了药,她拿着那纱布慢慢一圈一圈往陆长风身上缠。

因着角度的原因,她不得不一次次挨着陆长风去绕纱布,偏偏后者似乎没有半点自觉,只呆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还是个伤患呢。

林素儿叹气,只好一会靠近陆长风小心地从他身后绕纱布,一会又拉开距离去缠绕前头,很快就额角冒汗了。

陆长风却有些心猿意马。

女子特有的体香一阵阵钻进他的鼻尖,在眼前的女子靠近自己时,他竟然有种被绝世高手握住命门的感觉。

他浑身僵硬,便是眼睛也不敢眨,像是个提线木偶般任由林素儿摆弄。

偏偏胸口的悸动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他此时有些庆幸,小姑娘耳力一般,若是习武之人,自己这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只怕是要让人生疑了。

在林素儿背心都汗湿的时候,纱布终于缠好了,她手指灵活地在末端打了个漂亮的结,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好了,”她手掌一拍,“你莫要碰水,养上些日子估计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收拾东西。

看着林素儿端着水盆出去了,陆长风那一直僵直的身子才软了下来。

他的脸烧得很,不需用手去探,他便知道肯定极烫人。

他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心底已经瘫软成一滩水。

林素儿很快就收拾好进来了,她仔细打量着陆长风的神色,见他脸红红的,忧心道,“这高热不退,可怎么办好,乐郎中今日也不知在不在镇上。”

“不用,一会就好了,”陆长风轻声道,又示意林素儿坐着说话,“今日除夕,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林素抿着嘴笑,“我啊,就是想出来偷偷懒,对了,”她说起自己放在外间的那药酒,“是我上回去高凉的时候买的,听人说能强筋壮骨。”

“强筋壮骨?”陆长风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丝笑意,面上却不显,他无辜地看着林素儿,仿佛在说,你是在嫌弃我不够强壮么。

林素儿也想到了此处,不由面皮发热,她慌乱地垂下头去,尴尬地绞手指头。

她不过是想着人家天天打猎,喝药酒能补补身子。

她这模样,陆长风也不敢太过分,忙收了脸上的可怜相,“今日除夕,你早些回去吧。”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是期盼地看着林素儿。

林素儿正尴尬着,忙趁机起身,只是还没走,又想起陆长风一个人在家。

“你还能自己做饭么?”

必须不能啊!

陆长风立马就虚弱下来,他靠着枕头,“没,没事,你回去吧,一两顿不吃也饿不死。”

林素儿此时哪里还好说要走,问明食物的位置,起身去了厨房。

只是刚推开厨房的门,那条棕色的小狼狗就嗷呜一声扑在林素儿脚边,吓得她失声尖叫。

陆长风听到动静忙起身也去了厨房。

“你没事吧,它跟你闹着玩,”他安慰林素儿,又警告般看了一眼可爱,眼中的威胁之意吓得可爱呜呜两声趴在他脚步不敢动弹了。

林素儿拍了拍胸口,强笑着道,“我没事,就是来的突然,被吓到了。”

说话间,就去舀一旁布袋里的面粉。

陆长风乖觉地坐在灶下烧火,那哀怨的可爱蹭着他,一双狼眼却望向林素儿。

很快,林素儿便给陆长风烙了十几张金黄的饼子,又熬了一锅粥,她起身告辞。

“你先对付着,回头我给你送好吃的来。”

她又嘱咐一通伤口要注意的事,在陆长风的目送下,出了宅子往上丰村回去了。

陆长风看着人走得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屋。

他看着灶台上那一圈摆得整整齐齐的饼子,随手捏了一个在手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果然是喜欢他的。

因为是姑娘家,虽与人说非他不嫁,可面皮太薄,与自己说话也要端着脸。

他这般甜腻腻地想着,就听院子里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坠落下来。

他嘴角一抽,也不理会那声音,继续咬起饼子来。

很快,那聒噪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哎呀呀,还有饼子吃啊,”胡半仙三两步走上前来,拿起饼子就咬了起来。

“唔,味道不错,”他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果然是面皮占了优势。”

他这话酸溜溜的,可嘴下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很快,那饼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见了。

胡半仙打了个饱嗝,转身又给自己端了碗热乎乎的粥喝了,这才满足了。

他摸着肚皮,一脸感概道,“隔着院墙,春天的酸臭味都要熏到老道了。”

陆长风不理会他,将没有吃完的饼子收好,随手收拾了一阵,转身就朝外走。

胡半仙也不恼,亦步亦趋跟着他,两人就到了堂屋。

“哎,这便是小丫头送来的吧,”胡半仙砸巴着嘴,毫不客气就揭开了那坛子的盖子,他端起坛子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又皱眉凑到那坛子里去瞧,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陆长风见不得他这模样,从他手里抢过坛子,小心地托在手里。

胡半仙嘿嘿笑着,戏谑地朝他努了努嘴,“好小子,媳妇就要骗到手了吧。”

语气中带着万年老光棍的酸酸楚楚。

陆长风托着坛子也放在鼻尖闻了闻,面色就僵住了。

胡半仙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还算明白,有些男人吧,看着强壮,其实还是要好好补补身子,瞧瞧,海参,海狗肾,鹿鞭,都是大补之物啊。”

胡半仙越说越觉得有趣,他擦掉眼角的泪,捂着肚子道,“好好好,这坛子酒,老道我绝不与你争,都留着给你补身子,也不辜负了小丫头的一番好意。”

陆长风惊诧过后,也回过神来,暗叹小姑娘被人哄骗了,可看着眼前那乐得打跌的糟老头子,后槽牙一阵发酸。

他瞥了一眼还在狂笑的胡半仙,淡淡地道,“自然,你便是自己去买来喝又如何,还不是没处用。”

胡半仙的笑声就卡在喉咙了,他呵呵两声,指着陆长风说不出话来。

老光棍也是有做男人的尊严的。

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重重一哼,“老道先前便瞧你有血光之灾,你可小心些,”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阵,神情不由严肃起来,“咦,没了?你受伤了吧?”说着,上上下下打量起陆长风来。

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之事,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我就说小丫头怎的会给你烙饼,”他鄙夷地看着陆长风,“啧啧,真不要脸,就你这活蹦乱跳的模样,别人都埋进了黄土,你都好好的。”

陆长风选择无视他。

胡半仙却是更起劲了,他又盯着陆长风的脸看。

“啧,这就对了,面相全变了,你小子可真有福气,”他砸巴着嘴感叹,随后又挥了挥手,“血腥气太重,太重了,哎,这些日子,莫要去打猎了吧,杀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