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儿看着妹妹这卖关子的模样就有些牙根痒,她哈了一口气作势就要去挠林果儿的痒痒,吓得林果儿凳子也坐不住了,腾地一声就跳了起来。

“我说,我说,二姐饶命,”她连滚带爬地躲开林素儿,笑嘻嘻地道,“二婶去里长家给春桃提亲。”

“她真去了?”王氏惊讶地瞪大眼,“上回我就暗示过她,人家张家想要找个秀才家的闺女。”

“三堂哥说,也不知道二婶怎么跟人家高婶子说话的,直接就被人赶出来了,第二日,村里就有流言说春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婶听了还与那传话的人动了手,后来,就一家人去了娘家,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回来。”

林和安叹气,春桃这闺女吧长得还算俊,可若说配张家小子,那是真有些高攀了。

整个村,若真要说,也只有他家的素儿能配上张山。

这也是应了那句自家的孩子什么都好的话。

王氏也与林和安想到了一处,不过,她却有些忧心。孩子们都大了,这婚姻大事也要抓紧些,芝儿先不说,等她自己想嫁了再说,素儿却是不能再等了,翻过年,她就十六岁了。

林素儿听着果儿打听来的消息就问,“今日大堂哥一家也不在啊,你也问了?还有蔓儿呢,大过年的就住在娘家是怎么回事?”

林果儿一脸我这么厉害当然知道的表情,她从一旁的桌子底下夹了一块炭火扔在盆里,“大堂哥如今带着嫂子在云田镇坐馆呢,每个月有几两银子的束脩,四季的衣裳,平时的年节礼,林林总总加起来,我给他算了一笔账,足够在外头逍遥了。”

“至于蔓儿啊,她自己跑回了娘家,说是与夫婿拌嘴了。”

难怪今日林老爷子冷冷清清的,原来是大孙子不在跟前。

王氏听着林蔓儿的事又叹气,“我听说蔓儿已经滑了两胎了,便是再年轻,身子也要吃不消的,那苟员外家里还有两个小呢,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知她娘如今后悔不。”

若换作是平时,王氏绝不会当面与女儿说这些事,只是如今她们都大了,她又怕孩子走了歪路,这才特意说上一番。

三姐妹中,只有林芝儿嫁过人,她自然知晓这里头的心酸,只道,“我瞧着蔓儿的气色不大好,她只比果儿大一个月。”

林果儿撇嘴,“我早就说过那些家里有几两银子的不是什么好人家,偏偏就大婶眼皮子浅。”

众人都是暗自摇头,王氏又与林和安说起了村里这些日子的闲事。

林素儿则被林芝儿叫着去屋里收拾东西。

这屋子虽然几日前来清扫了一次,可今日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少不得要归拢归拢。

一家人在这久别的屋子待了半日,就到了第二日。

冬日天亮得晚,林家人却是勤快惯了的,很早便开始忙活起来,吃过早饭,王氏就催着去老宅。

“也不知道你二婶回来没有,咱们早点过去帮衬着。”

林芝儿手脚利落地收拾着碗筷,林果儿则是慢腾腾地跟在她大姐身后。

“娘,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林素儿就道,“等我办完了就过去。”

王氏等人虽诧异她今日还有事,却也没有多问,收拾好了就出门了。

林素儿等到家人都走了,这才回了屋。

她打开昨日从泰安镇出来时收拾好的包袱,从里头拿出一个半个人头高的白瓷小坛子来。

这坛子先前放在黄姑父的车上忘了拿下来,还是前几日黄日出亲自送过来的。

将坛子抱在怀里,她转身去了后山。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后山的林子里,林素儿踩在厚厚的枯叶上,暗自祈祷自己这一趟不会扑个空。

她熟门熟路地穿过树林,随后顺着小径往山上走,很快就到了那座小木屋跟前。

“陆大哥,陆大哥——”

林素儿抱着着瓷坛大声喊着,那木屋仍是静悄悄的。

她上前两步走到门边上,凑耳过去,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她凑得太近,小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倒将她吓了一跳。

林素儿又叫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应。

她探着头往里张望,小小的堂屋一目了然。

一桌一椅,再无别物。

她小心地朝里走,很快便断定陆长风近期都未回来过。

桌上那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能铲去粉墙。

林素儿转身出来顺手带好了门,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上镇上瞧瞧。

从高凉回来后,她去过陆长风赁的宅子两回,两回都扑了个空,她只当他回了后山。

怀里的药酒被她捂得热乎乎的,她脚下的步子却迈得飞快。

陆长风三番五次帮她,她也要表示一番才是,趁着今日过年,她登门送礼也算是一番心意。

林素儿走得背心都汗湿了才到了陆长风的住处。

她抱紧了瓷坛,重重地敲门。

等了好一会,屋里还是没人应门,林素儿暗道又没人在家,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张干瘪的脸就闯入了林素儿的眼帘。

她还没说话,那人已经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小丫头,找人呐,你重重地敲,人在家呢,”他说着话,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却在林素儿怀里抱着的坛子上瞄来瞄去。

“胡先生,”林素儿笑着道,“多谢你告诉我,我这就进去,”她显然也留意到了老头的目光,又补充道,“再过几日,素儿就给您送酒来。”

胡半仙的眼顿时亮了,他重重地点头,“好丫头,你胡先生可等着啊,”说完才依依不舍地将眼珠子从林素儿怀里的坛子上拔了下来。

林素儿转身又继续敲门,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屋里才传来轻微的响动。

林素儿一喜,就见门被人拉开,陆长风面容疲倦胡子扎拉出现在自己跟前。

“你这是怎么了?”林素儿惊诧不已。

除了她落水那回,之后她见过的陆长风就是顶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进来吧,”陆长风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喜,他侧着身让林素儿进门。

林素儿却是听得直皱眉,他的声音太嘶哑,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仰着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男人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来。

两人进了屋,林素儿把手中的坛子放在桌上,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要上前去探陆长风额头的温度,随后又想起不妥,忙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她垂下头去,有些尴尬起来。照顾东子习惯了,倒是忘了男女大防。

她低着头反省,自然就没有发现某人脸上的失望之色。

正暗自羞愧,头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林素儿也顾不得自己那点情绪,忙抬起头来,急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有没有叫郎中瞧瞧?”

陆长风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更虚弱了,“咳,咳咳,我,我没事,就是,咳咳咳。”

林素儿忙道,“我扶你到屋里躺下吧,莫要在这里坐着着凉。”

她刚扶着陆长风进了屋,就发觉这屋里跟外头一般凉飕飕的。

“怎的就不点个炭火?”林素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去寻炭盆等物。

“不忙,我这没有炭火,也不冷,”陆长风挣扎着就要起来,林素儿忙按住了他。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给他倒杯茶,眼角余光就扫到了扔在桌上摆着的乱七八糟的白色纱布条。

“你伤到了哪里,”林素儿看着那一团暗红的血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打不打紧?”

陆长风的额角似乎有冷汗流下,林素儿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防不大防,当即就将手放了上去。

“你在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