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儿也笑了起来,“素儿说的是,我听人说,县城里的尺头不仅花色比咱镇上的好看,就是价钱也便宜不少。”

姐妹俩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林果儿看着两位姐姐打着眉眼官司,她又塞了一口鸡脆骨,真好吃,就是贵了点。

就她二姐今日上县城这一趟,竟然花了二两银子,这若是放在平时,能抵得上她家大半年的收入了。

算了,买了就买了,她这账房也要偶尔大方一回。

一家人吃过晚饭,林家人喝着茶说起县城的见闻来。

林果儿与林芝儿眼中都带着好奇与惊叹,只有东子懵懵懂懂,县城是好地方,有东西吃。

小家伙从此刻起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他也要进城去。

兴兴头头说了趣事,王氏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今日去找了那什么宫里的太医没有,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素儿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两分,她朝林和安望去,就见后者也收了笑。

“那传言是真的,薛太医确实医术了得,只是我跟素儿去的时候不凑巧,人家薛太医不在家中,只能下回去请了。”

王氏等几个女人都有些失望,那得了大笔银子的喜悦也淡了几分。

“那就下回去好了,”林果儿就道,“总有他在家的日子,实在不行,咱就带着铺盖去,睡在人家家门口等着,还怕等不来人。”

众人都被她说笑了。

“睡在家门口,”林东子眨巴着眼,鹦鹉学舌了一句,随后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你去睡家门口啊,”林果儿逗他,“今晚不许睡到屋里来,呐,就睡那——”她指着门外笑嘻嘻地说道。

林东子歪着头思量了一阵,他听懂了,三姐让他睡在外头。

他咬着手指头,有些可怜地道,“那,那能不能带着小黄一起?”

有小黄作伴,他就不怕了。

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一个时辰前。

梧桐山上黑烟滚滚,一片浓烟中,打斗声不绝于耳。

“弟兄们,给这些软脚虾颜色看看,冲啊——”

“啊,娘的,敢捅老子的腰,拼了。”

“哎呀,娘希匹,差点戳中了老子。”

“二哥,你怎么了,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快快快,还有十个,擒了这十个,咱就赢了。”

只说两团人马战成一团,咒骂声惨呼声混成一片。

混乱之外,一位满脸胡须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处略高的土坡上看着底下的动静。

他嘿嘿两声,一口唾沫就吐在了脚下。

“马老六,就你这手下的虾兵蟹将也敢跟老子斗,瞧着吧,我丁匪不出两个时辰就夷平你这号称天险的梧桐山。”

隔着厮杀双方的不远处,一位一身狼狈的中年男子满脸阴鹜,他手心紧紧攥着一只短短的箭头,指缝间,隐约有血迹浸出。

“大当家,我护着你走,兄弟们要撑不住了,”中年男子身后有焦急的声音传来。

“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回咱们不过是大意了,下回再打回来就是。”

身后两位结实的汉子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中年男子却是神色晦暗,半晌都没有吱声。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男子得意的笑声,“哈哈哈,马老六,你的人都投降了,你服是不服——”

马老六脸色大变,身后的两人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别出声,”他忽然道,“赵虎,我记得你手里还有弓,给我,刘强,你们两人先撤,我去去便来。”

说着,接过一人手中的弓,转身就走,“听清楚,这都是命令,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当家,就听我的话赶紧先下山。”

两人神色几经变化,到底不敢多话,低声说了句小心,转身就消失在浓烟中。

“丁匪,你不是要见我么,我来了,”马老六气沉丹田,高声喊着话,“你要是有种,就让人退开,咱们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来战,怕你不成——”

几丈外传来丁匪嚣张的大笑声。

马老六双眼一眯,继续与对面的人喊话,忽而眸中精光一闪,拉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得“嗖”的一声,那箭便飞了出去。

他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往前的脚步却也不停,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毁了他十几年心血的人到底要落得个什么下场。

他的步子越来越大,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大,走出重重黑烟,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他马老六的箭法,不说全州府,在这县城绝无对手。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那没动,就是晃着雪白光影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没有知觉,眼中只剩下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丁匪。

“你,你怎么可能——”他失声地叫着,似乎这一箭失手的打击比被人夺了山头还要大上几分。

丁匪慢慢走到他跟前,一脚重重踢在他小腹上,“好好决战,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偷袭老子,狗东西,就你也配称英雄,我呸——”

“好了,还在磨蹭什么,山都要被烧完了。”

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马老六猛地瞪大了眼。

“是你干的,肯定是你,”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丁匪怎么可能躲过去。”

他大笑着,仿佛是知晓了什么极痛快之事,只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丁匪有些恼怒地又踹了他一脚,“你还笑,手下败将,有什么好笑的,”说话间,又连连踹了几脚。

陆长风看着眼前形如癫狂的马老六也很是纳闷。

他抬起头还要与丁匪说话,就见那狂笑中的马老六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他。

“我马老六自诩箭法无敌,没想到今日竟然能遇上能接下我箭的人,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他仰头长叹,又斜了一眼丁匪,满是鄙夷地道,“你不过侥幸赢了我,不过如此。”

丁匪那张隐在胡须下的脸气得发抖,还要再动脚,就见那马老六猛地一把抓起架在脖子上的长刀,用力一抹,一股嫣红的血就四处喷溅。

变故发生得太快,丁匪与陆长风还未回过神来,那马老六已经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