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雨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忽而手一缩,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还要护着那个奸夫不成,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如今你已经是死到临头了,”屠老赖只觉头顶冒烟,鼻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昨夜里他得到消息,与自家婆娘就马不停蹄赶去了孙家,可到底是慢了一步。

他们夫妻俩去之时,屠雨已经被孙家的人扣下,僵持了一个晚上,孙家也不知如何避开他们屠家就去报了官。

等到屠雨被人带走,屠家便与孙家的人打成了一团。

孙家虽不是阖族住在桃然镇,奈何人家站得住理,屠家就是纠集了十来个健壮的汉子也未讨着好去。

他倒不是非要救出自家这个像极了她娘的蠢闺女,只是这名声若是不洗脱了,他屠家几十年内莫想抬起头在外行走。

那边屠雨听着她爹的话,身子一软,就瘫软在地上。

她低垂着头,两只手死死绞在一起,哆嗦着嘴唇道,“不,不会的,我不会死,他也不会死,”她喃喃念叨着,忽然猛地抬头道,“爹,你救救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杀孙良,是他突然闯了进来要打人,然后自己跌倒了的,不关我们的事,真的。”

她眼中闪烁着骇人的亮光,一双沾满泥污的手死死揪住了屠老赖的衣襟。

屠老赖暴怒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盯着屠雨,一字一句地道,“现在,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你只要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指证是他入户抢劫不成就杀了人,你么,不过是被他强了。”

屠雨满眼的希冀慢慢散去,她颓然地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

“你起来,”屠老赖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她两脚,“你这个没用的,偷汉子的勇气去哪里了,跟着奸夫杀人的勇气去哪里了,我把话放在这里,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他死,我已经打点过了,最迟后日便要过堂。”

屠老赖看着地上与死人无异的女儿,又想到那还在孙家与孙婆子干仗的婆娘,就止不住一阵心烦。

老大是个傻子,他是指望不上了,老二倒是像他,可惜如今断了腿,还在家里养着,这些破事,只能他亲自出手来解决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屠雨,冷冷地道,“你想清楚了,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也不管身后之人的反应,转身就走了。

匍匐在地上的屠雨低低抽泣起来,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脑中想的却是那个让她快活了大半年的男人。

他肯定会想办法的,他那么聪明,他们肯定都会没事。

与这牢狱里的凄凄惨惨不同,泰安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氏佳酿送走最后一位订酒的客人,林素儿就对王氏道,“娘,我去彭家问问那酒以后还要不要送。”

王氏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自从昨晚后,林家的气氛便不大好,王氏一边要留意着林芝儿的情绪,一边还要安抚暴怒中随时要冲出去找肖安算账的果儿,可谓是心力憔悴。

偏偏前些日子订酒的人家又不少,林和安要赶着去下乡去收粮,林芝儿的事就落在林素儿头上了。

她也不多与父母说自己的打算,只道会解决好。许是这几个月她越来越有主意,偏偏又能做成事,王氏夫妻如今对她有莫名的信赖。

且说林素儿与家人知会一声便独自出了酒肆准备去白石庄。

刚走到镇子出口,就见到几日不见的陆长风正背对着她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说话。

林素儿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她蹙着眉思忖着要不要上前去,就见那人忽而偏过脸来。

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撞在了一起,隔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林素儿抿了抿嘴,抬腿便走,只是才走了几步,陆长风就追了上来。

“你去哪?”

那人似乎随意问着,只是目光却落在林素儿的脸上没有挪开。

那灼热像是一团火一般紧紧粘在面庞,林素儿便是再想装淡定也没了法子。

她笑着与陆长风寒暄,“陆大哥又来镇上了,这些日子可还好?”

“我都听说了,”陆长风与她肩并肩走着,不答反问道,“你家如何打算的。”

林素儿苦笑。

连他都听说了,只怕这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他又如何得知那人是肖安的。

林素儿睫毛颤了颤,正要再敷衍过去,就听陆长风道,“昨日晚上我也在镇上。”

他定定地看着林素儿没有再多说。

昨日他从县城回来得有些晚了,本打算找个店住下,却无意中碰到林素儿拉着她大姐鬼鬼祟祟去了邻镇,他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后来自然也见识了晚上那场大戏,至于那荷包,还是他顺了扔在林素儿脚边的。

林素儿脸上火辣辣的,不知为何,忽然打心底生出一股羞恼来。

她瞪着陆长风,“你看到什么了,我听不懂你的话。”

不管如何,打死不承认便是。

林素儿下定决心,又说了两句话,已然是理直气壮起来。

看着眼前气鼓鼓一脸你奈我何的小姑娘,陆长风忽而觉得手心有些痒痒的。

小姑娘白面似的面庞像极了他小时候养的那只雪白的波斯猫,不知触感是不是一样。

他有片刻的走神,林素儿已经提着步子走人了。

陆长风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踱着步子也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泰安镇往东,走了半刻钟,陆长风已经知道小姑娘要去的方向了。

他眉毛一挑,忽然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兴趣起来。

林素儿却是越走越生气,到了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恼怒地瞪着陆长风,一脸你这人怎么这般厚脸皮。

只是话刚说完又马上后悔了。

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会生气,好像一碰上他,她所有坏脾气,所有的委屈都要冲着他发作出来才好。

陆长风悠悠看着她,“这条道可没有说只许你一人走,我恰巧顺路。”

林素儿一噎,看着那溜溜达达走到自己前面去的某人一阵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