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充斥的楼道里,三个男人并排凑在门前,捣鼓着锈迹斑斑的门锁。

“祥子你活真烂,不是号称开锁溜门一把好手么,瞧你这半天了,也弄不开一把烂锁?”他身后,身材魁梧的一个黑大个小声嘀咕。

“你懂啥!我是故意不弄开的!”他身前的男人反唇相机,“你难道还敢真的打家劫舍、加强奸民女啊?”

“我也想没想啊……”黑大个挠挠头,“好不容易从号子里出来,可不想再进去。”

“人家也说吓唬吓唬就行了,又没买凶杀人。再说了,真的买你杀人放火,你们敢干么?”他身边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嗤笑道。

黑大个慌忙摇头,小声嘀咕:“不干!我又不傻……”

先前发话那人“蹭”地打亮打火机,火光下,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显得阴森森的。抬起脚,他用力向铁门上猛踢一脚,声音威吓:“死老头,打劫!”

三人之中,这人外号叫疤子张,明显最凶狠,也是主心骨的模样。在他的榜样下,开锁的那个人和另一个黑大个也装模作样地向门上连踹几脚:“劫财,还劫色呢!”

门里面,老李紧张无比地把林笛往小卧室里推:“你进去,快快!……把门从里面锁上,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不不,外公,我不要留你一个人在外面。”林笛又急又怕,眼泪止不住地掉,从小到大生活虽然艰辛,但是住在单位的大院子里,人脉单纯,互相照应多年,今天这样赤裸裸的危机还是头一次遇见。

忽然冲到窗前,她急切地道:“我们大声呼救叫人吧!”

老李连忙一把冲过去捂住外孙女的嘴巴:“别,你别再出声刺激他们了!”外面的坏人到底是不是穷凶极恶还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外孙女这种如花似玉的年纪,假如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是只会起到反效果。

“那……那怎么办?”

“你听外公的没错,关键是你要藏好,懂不懂!”老李急得不行,使劲把她往小卧室里推,“我一个老头子,家里家徒四壁的,他们进来抢不到什么东西,还不是会走吗!再说,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不是劫财的,这种破地方,真正的小偷和强盗哪里看得上!”

十有八九,还是要强拆这房子的背后那些人在捣鬼,想要吓唬人而已!

终于把林笛推到房间里,老头儿叮嘱着:“再怎么着,你也别出来!”

“外公……”泪眼婆娑地趴在门板上,林笛小声哀哀地叫,“咱们服个软,别跟这些恶人斗啊。”

旧楼顶层的小房子里,只有烛光在凄惨地摇曳。老李屏气站在门后,拿着菜刀,另一只手里随手拿了根擀面杖,侧耳听着外面。

一门之隔外,三个年轻小混混互相使个眼色。差不多了,就像疤子张说的那样,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真的杀人越货,办到人家要的吓唬效果,就足够了。--今天弄死猫、深夜砸门,假如弄不走的话,明天再来计息骚扰就是了。

装模作样地最后举起脚,为首的刀疤脸男人恶狠狠冲着铁门再次狠踹一脚:“死老头,再不开门,我们进去了要你好看,

杀你全家,奸了你孙女!……”

本只想再吼这么一嗓子就撤走,可是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转机。在他的大力踹门下,日久失修的锈门锁却终于扛不住重力打击,“咣当”一声,倾倒了下来。里面的木门门锁早就坏了,被这一脚同样踢得木屑纷飞,门板大力地被踢了开来。……

室内的烛光忽然倾泻出来,映着满脸惊怒和害怕的老头子的脸,正和门外三个举着打火机的小混混打了个照面。一时之间,几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最前面的祥子和老李就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一眼看到老头手里明晃晃的菜刀,不由得慌乱地咽了口吐沫,伸出手,他想要摆手说句什么,可这忽然的一个动作,却彻底崩断了老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

他们要冲进来了!……打火机的火光映照着几个人如鬼魅般呆滞的脸,其中一个精悍的男人脸上醒目的刀疤更是显得凶悍和诡异。外孙女就在里面,万一这些歹徒?心里巨大的惊恐超过了理智,他大吼一声,举着菜刀冲了过去,大声嘶吼:“混蛋,你们给我滚走,从我家滚!……”

“我靠!”被他手里的菜刀也吓得不轻,前面的祥子和黑大个都赶紧往后退,这老头疯了,他们不敢砍人,可人家敢啊!虽然是三个对一个,可是那刀可不是吃素的,万一一下砍过来,就算不死人,也得落个鲜血狂飙!

“老头你要死啊,我们没打劫你,你倒敢……”慌忙从身边的楼道捡起一块废弃的砖头,祥子一边护着自己,一边开始拔腿往后面楼梯跑。一边跑,一边冲着黑大个叫,“大黑你别光站着啊,我操你也来帮把手,拦一下这疯老头!”

“我砍死你们,砍死你们!”老头子色厉内荏,拼命做出势若疯虎的神态,在打火机的照耀下,真的有几分拼命的架势,一步步地向前面挥舞着菜刀和擀面杖。

房间里面,林笛心急如焚,听着门外传来的叫喊,再听着外公的声音似乎从门里追到了门外,怎么能真的安心再继续一个人藏在屋子里?咬了咬牙,她颤抖着手拉开了门闩,跑了出去。

楼梯口,疤子张正面对面地迎上了老李,看着雪亮的菜刀眼见着好像就要砍过来,他脸上抽搐几下,趁着对方不备,猛地伸出了一只腿,向着老头儿脚下绊去!

一个踉跄,老李重心不稳,歪着身子,就向着前方一倒。这一下,那明晃晃的菜刀直向着祥子扑去。魂魄差点被吓飞,祥子往边上一躲:“哎哎哎,死老头你注意点!……”

他身后,疤子张眼看情急,也怕那把刀真的伤到自己兄弟,身后一推!老李头本来就身子不稳,年纪大了平衡哪里跟得上?被他这大力一推,身子就是彻底一歪,向着楼道摔倒,身子咕噜噜沿着楼梯滚落下去!

……刚刚冲出房门的林笛,在打火机尚未熄灭的微光中,正看见这惊恐的一幕,直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了一声:“外公!”再也顾不得危险,直直向着外公跌落的楼梯狂奔而去。

目睹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三个小混混也都惊呆在理当场。跟着林笛一起,三个人也都慌慌张张地奔到了下一层楼梯,呆呆地望着已经滚落在转弯楼梯口的老

人。

疤子张还算稳得住,慌忙把手里的打火机凑近了,想要去看老头的情形。火光中,老头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虽然光线微弱,可是一眼看去,依然看得见老头儿的头上,有血流从他的手指缝里溢出来。再次尖叫着,林笛惊恐地趴到了外公的身边:“外公,外公!……您怎么了,要不要紧?”

“我……我没事。”老头儿虚弱地回应着,艰难地喘着气。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胸口衣襟,他低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十分辛苦的样子。

大着胆子,黑大个凑过去看了看:“你别碰他,赶紧回屋去拿点急救的东西,帮他把血给止住……”

听到他的声音,林笛终于从惊惧和混乱中醒过神,回头向他们望来。几个人凑得近,打火机又在最近的地方亮着,她一眼就看见了前面两个人的相貌,尤其是那个脸上有着明显伤疤的男人。

被她泪眼朦胧却锐利清明的眼睛一望,两个人都是一愣。疤子张脸上肌肉抽搐地更加厉害。

“帮我去叫救护车,求求你们了!”林笛顾不得别的,只有急切而哀求地叫,死死望着他们,“我家里没有什么急救的东西,这里的邻居也都搬走了,我找不到人。我外公要去医院!……”

对望了一眼,几个男子往后退了几步。

“好,我们下去叫救护车。”黑大个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老人头上那继续往外渗的血流,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开始往楼下跑去。

他们身后,年轻女孩子哀哀的哭声越来越大:“外公,外公,您还好吧?……有没有什么特别难受?”

一口气从五楼狂奔下来,三个人惊魂未定。黑大个脚程最快,拔腿就往街道上奔,伸手急切地去拦过往的车辆。一辆辆,没人愿意停。

“妈的,这些司机怎么都不停!”他破口大骂。

他身后,疤子张阴沉沉开口,“这大半夜的,我们三个大男人伸手拦车,别人不当我们是坏人?”

“我们本来也就是坏人……”祥子嘟囔了一句,“有人肯停车才见鬼。我看啊,得赶紧找电话叫救护车才行。”

“你们是疯了吗?”疤子张忽然冷笑,“把那老头子送医院,再叫那女的报警在医院把我们抓了送局子里?”

黑大个愣了愣:“那……那也得救人啊,万一那老头死了,可怎么办?”

“别傻了,你们想一下,那老头的血流得凶不凶?我们都是刀尖舔血的人,这点也判断不出来?”疤子张冷哼一声,“那点血算个屁,看样子也没伤得多严重!现在不跑还要等什么时候,等警察上门!”

犹豫着回想了一下,黑大个和祥子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有点动摇。的确,那老头头上的血并不多,看上去,也能说话和动弹,并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

“好,那就快点跑!”祥子狠狠心,“我瞧那老头自己都能走下楼,一点也不象奄奄一息。”

……黑夜中,茫茫的夜色寂静无边,路灯也昏黄得看不清人影。三个人沿着农机所外面的围墙,小跑着飞快地逃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