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她讲解结束,会议室里都鸦雀无声,最前方的原芮风更是脊柱挺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激光笔下指点的数据。

“综上所述,原科地产近三年的财务报表非常完美,利润充足,负债率适当,直接拿上路演都是相当漂亮的数据。”她结束了最后一页的PPT讲解后,信息十足地做了一句总结。

一直在专心倾听的原芮风,终于开口问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这个数据不够完美。想要上市发行价和开盘价都双高的话,你们还能做些什么?”

林磬愣了愣,看着风总鼓励的眼光,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书本上的那些粗浅知识,犹疑着补充了一句:“你们原氏可以加大原科地产的投入资本,或者……把不良的资产再多剥离一点出去?”

对面的投行人员和她身边的风总相视一眼,竟然都笑了起来,会议室肃静的气氛有了点破冰。

“她刚大三,进我们事务所实习没多久。”风总含笑向着大家道,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投行工作组的一名经理也轻松地笑起来,用有趣的目光打量着林磬:“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小呢,说话也可爱,我还以为你在和原总开玩笑。”

林磬的脸红了,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在笑些什么。抬眼看向了原芮风,那人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可眼睛里却也闪过了一丝小小的戏谑。

“原总问你们能做些什么,你们事务所的人倒建议他们自己出点血。”一位眼睛狭长的投行专家嘻嘻地用手指叩点着桌面。

风建国收起了笑容,看着原芮风和投行的人,他正色道,“把这三年的利润调成逐年飞速递增,坏账率也可以做到最低,再有,今年才定下来的二三线城市拿地等业务,也可以挪到去年的会计报表附注里。”

什么?人为地把财务数据调整到想要的样子?……

“那岂不是需要做假账么?”林磬忍不住脱口而出,惊异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这一下,会议室里真的不少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风总,你们家的小姑娘可实诚得很啊。”

风建国摇了摇头,倒也并不因为林磬这傻乎乎的话语生气:“好啦好啦,大家别拿她打趣了。还是没毕业的象牙塔学子嘛,单纯点不是很正常?总之大家请放心,投资者想看多么完美的数据,我们都可以提供。”

“这就好。”原芮风这才淡淡地点点头,目光灼灼看着众人,“实际上,我想看到原科地产上市后,成为整个市场上单价最高的股票。”

随手在自己面前的电脑上点开即时的股票大盘K线图,他道:“最近的股市走势相当良好,诸多迹象都表明一个超级牛市正在形成。我想我们原科地产现在上市,应该是恰逢其时。--虽然总市值是比不上老牌的那几只地产大鳄,但是我们想给投资者一个简单印象,那就是两市的地产股中,它单价第一、优质高价。”

……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六点多才告一段落。原氏

集团美貌的秘书早已在附近的酒楼订好了包厢,殷勤地把众人让上了接送的专车。

“风总,我又不会喝酒。”林磬小声地向事务所的老板道,脚下定在车门前没往上面迈步,“您看,我是不是先回去吧……”

“开什么玩笑啊,小妹妹。”那位丹凤眼的投行经理笑眯眯地道,“你们风总就带了你一个人来,我们还以为能看到一个专门挡酒的女中豪杰呢。”

“啊,是真的不会呀。学校晚上关宿舍很早,我怕赶回去就太晚了……”

她身后,一个低沉而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没关系,真的晚了的话,我负责开车送你。”

原芮风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边,深色的眸子直视着前方:“反正也是顺路。”

……几个小时后,原芮风看着车后座上醉态朦胧、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女孩子,陷入了啼笑皆非。--只以为“不会喝酒”是一般人惯用的说辞,没成想,这位是真的把“不会喝”演绎了一个淋漓尽致。

从酒桌上视死如归地仰头喝下了第一杯酒,林磬的脸红就从眼角眉梢一直红到了脖颈的锁骨下面。酒桌上的那些人应该是看出了原芮风和她认识,知趣地没有对这桌上唯一的年轻女孩灌酒,可是即使这样,不过三两杯小酒盅的白酒下去,林磬就已经开始醉态可掬。

酒醉有很多种,有的喝多了会话唠,有的人会沉默不语。有的人喜欢嬉闹唱歌,同样的,也有不少人会一醉酒就喜欢痛苦流涕。--很显然,这个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丫头片子,是属于最后一种。

幸好……她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地流眼泪。只有这个时候,原芮风才颇为有趣地发现了一点:原来所有的女人,就算正常时再张牙舞爪、伶牙俐齿,哭起来都是一样的梨花带雨,抽抽搭搭。

“嘿--”他试探着道,“你们学校到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宿舍,对吗?”

一直蜷缩在后座上抽噎的女孩子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车外,似乎明白了。梦游似的,她推开车门,向着S大的校门走去。

头好昏,脚下轻飘飘的。……不知来处的疲倦堆在心里面,难过的感觉越来越重。医生说外公的身体很差,心脏病千万不能再犯了;姐姐的画具一直还没有买,对,没来得及买新的给她,她该怎么画画呢?……对了,家里的冰箱已经十几年了,最近开始不制冷,害得外公天天必须去上下楼买菜。怎么办,到哪里去凑钱买一台新冰箱呢?……

坐在汽车上,原芮风轻揉着太阳穴,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忽然,他皱起了眉,淡淡地对前方的司机发话:“掉头,回S大正门那里。”

跨出车门,他的目光逡巡着大门附近。没有看到什么人,他心里略略舒了口气,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担心感到了些不解。正要转身离去,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在校门内的广场边上似乎看到了一团黑黢黢的影子。

心里莫名一动,他快步走进了校门

,冲着那团小小的黑影走去。行到近前,他痛疼无比地吸了口冷气。果然,一个人不顾冰冷,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抱着膝盖还在抽噎的人,不是林磬又是谁!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沉声道:“你的宿舍是哪一栋?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不要!”一直安静的女孩子抬头看见他,大力地挣脱了他,“你是谁,我不要跟坏人走!”

醉得这么没谱,警惕性倒还挺高!原芮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到底看清我是谁没有?”

闻言愣了愣,林磬傻乎乎地把脸凑近了原芮风,朦胧的眼波用力瞅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啊……你是那个原、原……”

忍耐地等了半天,原芮风也没能从她嘴里听到自己完整的姓名。

实在想不起来上午从陶经理那里听到的这个男人的名字,林磬苦恼地嘀咕着:“你是那个资本家嘛……我认得你。”

脸色黑了一点,原芮风攥紧了林磬的手,用力拉着她向自己的轿车那边走去。

“你干什么啊?我要回家,我不跟你走……”胡乱地挣扎着,林磬小声地抗议着。

“你说出你的宿舍号,我就送你回去。”原芮风停了下来,忍耐地再次发问。

呆呆地正在那里,林磬忽然沮丧摇了摇头:“关门了,宿舍关门了。我回去啦……爬不上去。”

“爬不上去?”原芮风皱着凌厉的眉峰。

林磬瑟缩了一下:“是啊……栏杆好像忽然变高了。它们好奇怪,一到晚上,就会长高……白天没有那么高的啊……”

点了点头,原芮风气得差点想笑。想要从一个醉鬼嘴里得到什么像样的信息,自己也真是鬼迷了心窍。不再理会她,他继续用男人的力气拉着林磬向校外走。

“不走啊……不跟你走。”林磬醉得糊涂,可是却好像保留了最后一点的意识。被原芮风踉踉跄跄地拉着经过一根电线杆时,她忽然伸手抱住了那根柱子,用力不放手。

“我要回家,回外公那里。”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越哭越伤心,“我要去买车票,回固丰去……我都好几个礼拜没回家了,外公和姐姐他们一定好想我。怎么办啊……这边这么忙,可是我好想回家……”

静静地听了几句,原芮风的手劲小了一些。四周有晚归的学生路过,听到林磬的哭声,好奇地看过来。被那些警惕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原芮风抬腕看了看时间,再看看像无尾熊一样抱着电线杆的林磬,叹了口气。

凑近了林磬耳边,他淡淡道:“对不起,冒犯一下了。”

没有给林磬反应的时间,他毫不客气地掰开她的手指,拦腰一把把呜呜哭泣的林磬扛在了宽厚的肩头,大踏步地跑向了停在校门外的奔驰车!

飞快地打开车门,他重重地把林磬重新扔在在车厢里,自己也随即钻了进来,对着前方目瞪口呆的司机小刘无奈地开口:“回别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