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那个叫周弋的女孩子,细看和周游有几分神似,年龄却永远定格在了十六岁,那一刻,从他们在三中见到周游起,他所有的言行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他那么敏锐地察觉到了王一凡手臂上的鲨鱼图案,在提起鲨鱼游戏时,他刻意的冷淡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不惜违抗王永的命令,擅离职守也要找到那个拍摄者,因为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想要抓住那个躲在屏幕后面操控这群孩子生死的魔鬼,他想要看看那个人渣长什么模样,想要知道那个人渣为什么这么做,而当他们破门而入看到的却是武文斌的尸体,他不可能接受,武文斌应该为他妹妹的死付出代价,但不是以这种不明不白的死相出现在他的面前。

会议室一时陷入了低气压中,他们和周游共事时间不长,对周游的印象却很深刻,他是凭借一己之力几乎和陆离同时找到武文斌藏身场所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且足够聪明,他有自己的判断力,并有将一切付诸行动的执行力。

“少了一个人。”俞安雨没有沉溺其中,主动打破了沉寂,汪月一怔,立刻检查自己的资料,语气里难掩紧张:“少了什么人?”

“王一凡户籍资料上没有父亲信息,但其实他的父亲,不是高彪吗?”

当那两个字从俞安雨嘴里说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确信这就是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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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找到鲨鱼游戏幕后的组织者?两条人命值多少钱?让公安部A级通缉令上的职业杀手杀人又需要多少钱?

有这样的经济实力,也有这样的人脉渠道,必须杀掉他们才能泄愤的理由,以及他发自内心想要救人的善良,无一不与高彪这个有钱有势的大善人相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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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高彪,就更要谨慎了,”在上座一直默不作声听他们讨论的罗局总算是开口了,“目前还是把重心放在抓住张子龙上吧。”

高彪是公众人物,一直以来都是以大善人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王一凡本就是他的私生子,如果因为私生子的死买凶杀人,还是两条人命,这事一旦被媒体知道,捕风捉影传出去又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其可能带来的社会舆论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警方自然要谨言慎行。

“我也觉得,”刚还闭着眼,按压着睛明穴的陆离放下手,顺势接话,“况且就算我们调查高彪,未必能查出什么,如果是我要买凶杀人,我不会亲自和杀手接触,钱也一定不会走我自己的账,我会在每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安排不同的会议、聚餐,让很多人来证明我的清白。”

“但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俞安雨转过头看向陆离,“如果是高彪做的,他要武家兄弟的电脑做什么?”

显然连陆离也被他问住了,逆推武家兄弟的电脑上有些什么,无非是各种聊天记录,各种血腥暴力的自残图片、视频和他们拍摄的自杀视频,这些东西里,有什么是高彪需要,或是需要销毁的呢?

“月月,张子龙之前杀的那15个人的资料,一会儿你帮我准备一份吧。”

“噢,好的陆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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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案情分析会,刑侦队个个都更迷茫了,查高彪是无用功,查张子龙又是大海捞针,目前他们只能寄望于视侦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但做了这么多年刑警,他们已经不会抱有侥幸心理了,能查不能查,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有一个心理预期了。

回到刑侦队办公室已经一点过了,大家情绪都很低落,他们都熬了夜,本就疲惫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案情分析会而得到放松。俞安雨点了外卖,让大家一起吃,平日里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的饭桌,今日也格外安静,连刑侦队的气氛组组长宋越也哑火了,闷着脑袋吃肉。

陆离刚吃了两口,突然捂着嘴站起身,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走去,俞安雨只愣神了一瞬,立刻也起身跟了上去。

看着缓缓关上的办公室门,宋越目瞪口呆,好几秒后才开口:“啥、啥情况?陆主任……怀上了?”

汪月抬起手狠狠地拍了宋越的手臂一下,骂他:“神经病!”也跟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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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快步走到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扶着洗手台把他刚吃的两口菜给吐了出来,吐完还在止不住干呕。早上他买了市局门口烘焙店的三明治和孙瑜一起吃,他熬了夜,胃口不好,连一个三明治都没有吃完,又马不停蹄赶着进解剖室解剖武文斌,之后一直在忙,根本没时间空下来吃掉剩下的三明治,胃里早就空了。

俞安雨紧张地扶着陆离,控制着手的力度,轻轻拍着陆离的背给他顺气,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这时才发现陆离脸色惨白,明明白白就是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的模样。

水龙头哗哗的往外流着水,陆离还在干呕,呕得生理性眼泪一个劲儿往外涌,扶着洗手台的手也没有力气,到后面几乎全靠俞安雨扶着才能勉强站稳,汪月也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看陆主任整个人几乎是俞队捞着的,扶着洗手台一个劲儿地干呕,这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一时也没有心思嗑cp了,拧开瓶盖就递给俞安雨:“老大,让陆主任喝点水?漱漱口也行。”

俞安雨本就手足无措,现在谁让他干嘛他就干嘛,忙接过水要递给陆离,陆离摇头拒绝,他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能把自己的胃也一并吐出来,根本不想把任何东西送进嘴里。

俞安雨没有强迫陆离,又把水递还给汪月,继续拍陆离的后背替他顺气,短短两分钟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离心里那股犯恶心的劲儿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但依然头疼欲裂,他勉强直起身子,浑身脱力,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去,俞安雨连忙将他揽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陆离虚弱地开口:“我脑袋疼……”

这话一出口,俞安雨就更心疼了,轻拍着陆离的手也没有停,声音里满是紧张,哄道:“不查了不查了,我们回家,回家休息了,是我不好,没发现你身体不舒服,你还没完全恢复,就让你熬夜又解剖,不查了,我们休息好了再查……”

陆离被俞安雨这么一哄也有些犯委屈,脸在俞安雨的怀里蹭了蹭,像是小猫咪一样呜咽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俞安雨让汪月回办公室通知大家吃过午饭就回去休息,他们熬了一晚上都累了,现在案件侦查进入瓶颈,反正也要等视侦的结果才好决定下一步,不如先回去养精蓄锐,说罢就把陆离一捞,打横就抱了起来,陆离也无力反抗,乖乖地靠在俞安雨的怀里,任由俞安雨抱着自己,在同事们或关切或暧昧的目光中走出了接警大厅。

陆离回市局的时候还早,车就停在长阶下的车位,俞安雨一进市局大门就看到了,也省得他找。把陆离放在副驾驶座上,替他系上安全带,陆离靠着头枕,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俞安雨的脸上移开,俞安雨哪受得了陆离这么看他,吻了吻陆离的额头,道:“睡吧。”

俞安雨关上车门绕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陆离自然能猜到他是去给自己拿水去了,他最近状态太差了,之前本就在超负荷运转的身体,好像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得到了信号,其他的小毛病也跟着冒了出来,他不想让俞安雨担心,他得赶紧好起来才能帮上俞安雨的忙。

陆离放空自己看向挡风玻璃,马路对面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戴着渔夫帽,穿着白T恤,挎着黑色胸包,而的的确确,他们是对视了。

*

陆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俞安雨怀里,陆离有点起床气了,这只狗平时起床可没有这么积极。

走出房间,俞安雨穿着睡衣,正站在窗前打电话,茶几上放着咖啡杯,iPad屏幕亮着,pencil也在旁边,陆离走近,歪着脑袋看写在屏幕上的字,上面有几个关键词打着圈,分别是muse、李锦奕、张子龙,李锦奕的名字上画了很多个圈,只是从混乱的线条就能猜出俞安雨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暴躁。

挂断电话,俞安雨气势汹汹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烦躁:“又是李锦奕!一次两次,为什么哪里都有他!”

“他昨晚也在muse吗?”

“是的!左拥右抱全是女人,没有发现他和张子龙有任何接触,只有一个男人陪他坐了一会儿,是这家muse合伙人之一的黎万海,他陪李锦奕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黎万海……不也是李锦奕的合作伙伴吗,普罗米修斯。”陆离弯腰把iPad拿了起来,滑动屏幕,俞队认认真真写了两大页,记得比他高中笔记还认真。

“对,就是那个黎万海……他妈的李锦奕他名下三个酒吧,为什么他昨天偏偏去了muse?”

俞队暴跳如雷,气得大有想要立刻把李锦奕捉拿归案的气势,陆主任只能给他揉包包散,好声好气地劝他:“说不定就是去照顾朋友的生意呢?”

“对!只要被问起来,他就可以这样回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离劝慰无效,只得改为转移他的注意力:“视侦怎么说?”

“视侦说张子龙进muse后隐匿进了舞池,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张子龙进去后,所有出口出入muse的人也全都排查了,也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是所有人都排查了,还是只排查了所有男人?”陆离抬眼望向俞安雨,在他震惊的神情中陆离得到了答案,耸了耸肩,“你打电话吧,我刷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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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陆主任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