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义山照常上朝,还特地带上了桔夏亲手做的香囊。他信心满满的坐上了马车,马儿朝着那座在朝阳的映照下披上锦衣的宫殿奔去,这辈子若能一直这样,之前受的那些苦也值了。

他才刚下马车,便被一拥而上的官兵七手八脚的捆住了。他一直想跟官兵大哥解释,他是当朝官员,不是什么朝廷钦犯。

可他再次面对皇上的时候,皇上竟然是一脸厌恶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犯了错,更加无从辩解。

“皇上恕罪啊!”

“大胆贼子,你竟敢戏弄朕的爱妃,来人啊,将李府一干人等押入大牢,三日后处斩。”

他吓的跌坐在地上,这是何等的冤枉,他不过是按贵妃娘娘的吩咐写了首诗罢了,罪不至此啊!“微臣绝无如此非分的举动,还望皇上明察啊!”

“朕难道还能冤枉你不成,你昨日是否写过一首诗?那诗便是铁证,你无从抵赖。来人啊,把他带走。”

根本没容他解释,便把他带到了大牢。他还没从喜悦中缓过神来,便来到了阴暗的大牢里。他脚踩着那些咯吱作响的枯草,还在回想昨日的那首诗,他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到它会把自己送进大牢,甚至丢了性命。这下可好,自己丢命不说,还连累了一大家子人。

这里透不进一丝阳光,他只能四下摸索,希望自己不会刚好踩到一只死老鼠。男囚与女囚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他根本没法去安慰桔夏她们,还有自己的孩子。

翠翠她们倒是安静的很,因为泪水早已在那外面哭干,剩下的只有疲累和饥饿。夫人紧紧抱着志儿,企图温暖他早已冰冷的身体。

在今天清早,李家上上下下沉浸在美梦里的时候,门被粗暴的推开,翠翠同夫人还没弄清状况,就被关进了囚车。在她们被押往大牢的途中,志儿被那些绳索活活勒死了,夫人自那之后便一直不动不动的抱着志儿,也不吭声,像个木头

人一样。

屏儿搀扶着夫人,尽量不让她倒下。那些丫鬟要么趴在地上睡着了,要么抓着那囚笼的柱子不放手,好像那样就能减轻痛苦似的。

翠翠的愿望就这样碎了,就像那群官兵闯进宅子,砸碎的花瓶一样,再也无法拼凑起来。她如今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谁会来探望一群即将处死的人呢,这一家子都在这里了,还会有谁来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呢。

她还在心里默默问自己的时候,牢里唯一的一扇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了两名侍女模样的人低头给了那些守卫一些东西,而后转过身走了。

这时,进来一位穿着长袍的女人,她刚踏进这囚室,翠翠便认出了她。“这么脏的地方,别污了娘娘的衣裳。”翠翠撇着嘴说道。

月娥看着翠翠,褪下斗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没想到这女人嘴硬成这样,死到临头都不肯亮出真面目。

“靖,你就承认吧,承认自己是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得如此田地呢?”威逼利诱的法子早用过了,月娥想直接对质。

翠翠呆住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靖,这位贵妃娘娘是怎么回事,一直这么固执的认为她是另一个人,还要跟她说多少遍不是。

“莫非你说的是她?”翠翠终于得出了答案,她差点忘记自己这张脸是赵风按那个女人的画像做成的。

月娥楞了一会儿,她方才说了她?难道她不是靖?怎么可能,这个世上还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凑的更近了,以便仔细打量翠翠。

“你确实只是桔夏?”

翠翠朝她猛点头,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为了一个女人,跑到大牢里来质问死囚犯。月娥站在那里盯着翠翠那张脸看了半响,翠翠感觉自己快被这个疯女人看穿了,虽然这张脸如今是长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人识得出来,但这位贵妃娘娘似乎不是一般人。

她屏住呼吸,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

珠,故作镇定的抬头看着月娥。夫人和其他人都不知是什么状况,她们两个人说的话让人匪夷所思,另外这个桔夏口中所说的娘娘,毫无尊贵的气质可言,不像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很难让人相信她是王宫中人。

两人僵持了很久,最终是翠翠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娘娘,民女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怕是找错人了。”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尽管她现在身处大牢,将死之人,但这位贵妃娘娘是圣上跟前的宠妃,谁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万不能怠慢。

“那你方才说的她又是谁,难道你见过她?”月娥不肯放手,越早找到她,越能尽快阻止一切。

翠翠见她紧追不放,只好和盘托出。“娘娘,民女不过是见了她一面而已,在崇光寺里。”翠翠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生怕让身旁的人听出端倪。

崇光寺?那么她也在长安?月娥听到这里,拿起那桌上的斗篷,披在身上,几乎跑着出了囚室。听那门砰的一声合上,翠翠感觉自己快站立不住了,一下瘫倒在杂草堆上,顾不得脏了。

她第一次觉得重回黑暗的感觉真好,这个秘密要被她带进棺材里去了。想到这里,她看了看依旧抱着志儿的夫人,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她来说,此刻已经在棺材里面了,同志儿一起。

她觉得一阵恶心,大概是这里的气味太浓烈了。她绕着这个囚笼转了一圈,始终没见好,里面充斥着腐臭味,血腥味,不太好闻,但到处都是,只能忍受。

翠翠觉得又冷又饿,尽管她们一群人都挤在了一起,依旧没能好转。这时她想到了老爷,想到他跟她一样,又冷又饿,还无人倾诉,该有多苦闷,

这时男囚室里,来了一个女人,背对着义山,也披着斗篷,可久久未褪下斗篷。义山本该疲累的睡着,可被她身上一股奇异的芬芳吸引,以至于快到天光,都保持着清醒。他满脑子都在问一个问题,她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