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文卿望不见褚英时,便回头对那个侍卫说到,“劳驾壮士辛苦,我想入宫求见贤妃娘娘。”

侍卫却面有难色的赶忙应到:“林公子,非同我等不通情理,君命大如天,封宫之令非同小可,违者依军令足可杀头,足下为军中小卒,家中仍有妻儿老小,故不敢违反君令,向你有任何承诺,除非公子答应一事,立刻便可进去,本官决不阻拦。”

林文卿见此人尚知礼数,便耐住性子,欣然道,“军士有任何吩咐,但说无仿。”

“既为封宫,就应是许进不许出,公子进宫后,即视同为宫内人等,再不可随意放行,请公子见谅。”侍卫不卑不亢,甚是有礼,但语气中似乎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这使得林文卿不由得心中暗骂,“哼,都是漂亮的场面话,这不等同是软禁贤妃娘娘了吗?这次陆家下的本钱可说是足的很啊。”原来依我们这位林家堡第一大小姐的脾气,立马就要调头就走了的,但是想到画姨的事情不能不问,何况褚英已去尚书府传讯,事到如今都没有再次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

林文卿心中权衡再三,最终仍是劳烦了这侍卫打开宫门,单人只身,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这才进门行没几步,就发现整个万安宫里的众宫女侍从果然都有些坐困愁城的味道,一个个都是惶恐不安的面色。幸好还有年老的秦嬷嬷主事大局,这才没有过份的骚乱。

林文卿在宫女的带领下,去拜见了秦嬷嬷。林文卿把自己与褚英的来意与秦嬷嬷一提,便立即得了秦嬷嬷的首肯。

“你们来看看娘娘也是好的。她闭关半年,心情本就郁结,才出来却又遇上这么件乱事,有小辈陪她说说话,解解闷是最好不过。”秦嬷嬷如是说道,“等会褚英少爷来了,老身就带你们一同去见娘娘。”

又等了一会儿,褚英果然回来了,两人便在秦嬷嬷的牵引下参见了贤妃。贤妃因为闭关半年不见阳光,整个人看起来脸色苍白了许多,人也更加消瘦了。

褚英与贤妃一向亲厚,见她如此模样,忙走上前去,问道:“慧姨怎么瘦成这样?这半年抄经太辛苦了。”关怀之情溢于言表,自然非常。

贤妃却是淡然一笑,她仔仔细细地扫视了褚英一番,说道:“好孩子。听秦嬷嬷说,这半年里,你常送东西过来。姨娘都没见你,让你白跑了。”

“没事。英儿知道姨娘是礼佛心切呢。”褚英笑了笑,回应道,“锁宫的情况,我已派人去通知舅父了。想必,过一会儿门口那些荒唐的江湖术士就会走了。慧姨不必过于心烦。”

“其实那没什么。”贤妃的面上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真正的想法,“英儿这次来,还带了朋友,想必有什么事吧?”

林文卿见时机到来,这才开口说道:“这事还是由晚辈来说吧。”

贤妃把目光投向她,等待着她的问题与解释。

“贤妃娘娘,据我所知,您有一位双胞胎姐妹,名唤沈如画是吗?”林文卿开门见山地挑明道。

周少慧脸上略有些惊讶,随即轻轻笑道:“你既懂得《天女散花》,知道如画姐姐想必也不为难。想来是你爹告诉你的吧。”

“不是的,贤妃娘娘,是因您的那位姐妹,她即是我的养母,更是我爹的妾室。”林文卿摇了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天女散花》也是她手把手教我的,并非听家父代传。”

贤妃周少慧听得如此震憾的消息,这才失了镇定,猛地站起身来,抓住林文卿的手臂,失声道:“你说她是你的养母?又成了你爹的妾室?”

林文卿虽感手臂吃疼,不由皱起了眉头,仍然说道:“是的。她还长得与贤妃娘娘一模一样呢,在下也觉十分惊奇,是故有此一问。”

贤妃脑子顿觉一空,痴傻傻地想了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说道:“好。好个林霄,竟然将我们全都骗过了。”又过了半晌,她的笑声渐渐变得有些悲怆,眼角竟留下泪来,声音也变得苍凉了许多,“也好,也罢。我们姐妹终究有一个人,可以求仁得仁。”

褚英与林文卿那时见过如此哭笑不禁的贤妃,两人都着了慌,又不敢打扰,心中也是思量不已。

“贤妃娘娘!你还好吧?”林文卿见她慢慢冷静了下来,于是开口试图唤她。

贤妃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乍然得闻故人音信,却是失态了。英儿,文靖莫怪。”

“不敢!”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今日来,是受了如画姐姐的托付吗?”贤妃急切地问道,语气里有着一丝期盼,这时候的她,似乎又成了那个叫周少慧的花样少女,而不是长年礼佛的王室贵妃。

“不,不是的。”林文卿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画姨早就离开我家了,如今去向缥缈,杳无音信,晚辈也是遍寻不得,心中焦急。”

听到此等消息,贤妃的脸上失落神色难掩,好一会儿,才叹息道:“罢了。只要知道她还好好地活着,把自己过得很好。我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画姨其实很少提她从前的事,所以我也是到了齐国之后,才得知她原是齐人。”林文卿说道,“后来,又知道了些蛛丝马迹。所以心中有些疑问,特想求问于贤妃娘娘。”

贤妃汪视着林文卿,示意她可以继续说。

“贤妃娘娘,画姨是怎么嫁到晋国去的?真的是被人算计吗?为什么后来又是褚英的娘成了晋王妃子?”林文卿把疑问连珠炮般的问出。

然而,当贤妃听他既提及晋王之事,便转头似有深意的看向褚英,叹道:“看来你们是真的非常友好。你竟连这事都没避讳他。”

褚英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慧姨,文靖实是我生平的知交好友。再说如画夫人,按血缘也是我的姨娘,又关系到母亲的前半生往事。所以文靖所问的这些事,侄儿其实也很想知道。”

“……如画是我的双胞姐妹。只不过在出生时,被我们的父亲偷偷抱与了淑云夫人。这事,我料想你们也打探得差不多了。”贤妃点了点头,停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回忆当年,“所以,当如画和若惜姐姐,因为一个意料外的事故而出现在我和哥哥面前时,我们两人都很惊讶。那时,我们四人的父母俱亡,都成了孤儿。上辈人的事也不想多谈,依哥哥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四兄妹一起相依度日,也就是了。虽然若惜姐姐对于我母亲的事情,心中有些疙瘩,但本以为,日久年长终究还是能化解的。”

“当时晋昭公与武帝约为盟国,有求齐女为妃的意思。武帝膝下并没有公主,他又无兄弟,宗室血脉稀薄。于是,当哥哥在三国文会上一举成名后,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毕竟,我是他的嫡亲侄女儿。后来,他又从哥哥处,知道了若惜姐姐和如画姐姐二人的事,引以为奇。那时,我们满以为我们同是父亲血脉,身为父亲好友的武帝陛下,待两位姐姐必然也是一视同仁。却不知道,武帝陛下,我的舅父与淑云夫人过去有一些嫌隙,对于由淑云夫人养大的两个姐姐,并没有什么喜爱之情。”

“武帝陛下很快就和晋国谈妥了和亲之事,一转眼就把如画姐姐的身份变成了和亲的宗室公主,把若惜姐姐放到了陪嫁的名单里。在我和哥哥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被送到了晋国。”

褚英虽然对当初的事情,也做过一点自我的猜测,但听到贤妃的叙述,知道这个真相时,他还是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在抚育自己多年的慧姨与母亲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不可化解的矛盾冲突,不禁更为专注地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