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毕竟不过是主院中伺候的一个丫头,本身就没什么权利,再加上木芳夕有叮嘱了她不要声张,她带着人在府中找了两刻钟愣是一无所获,还差点引起守卫的怀疑,只能灰头土脸地回了主院。

进了主院大门,许安正打着呵欠靠在门前,见她带着两个丫鬟走过来,抿嘴随意地摆摆手,低声道:“去准备早膳,留连个人在外面候着,叫你们了再进去伺候。”

夜莺赶紧答应了一声,让人先去后厨传令,自己则和许安商量:“许管事,主院中的小厨房要不要开始用起来了?”

以前他们家殿下对吃的并不上心,后厨做的东西也不差,因此主院中即使有小厨房,但一直没有投入使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主院中住了一位主母,为人妻子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为自己的丈夫洗手作羹汤,不利用小厨房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只可惜,夜莺想得好,但到底没有许安了解欧阳靖予,他缓缓摇了摇头,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神情有些仄仄的,道:“先不用。”

夜莺的胆子从来都不大,见许安这么说了,也不敢分辨,只能往边上让了两步,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外,等木芳夕叫她们进去伺候。

屋内,木芳夕坐在桌边,看着自己滑着轮椅进来的欧阳靖予,神情有些莫名:“你……昨天晚上在哪里休息?”

欧阳靖予想到她昨晚的话,那股旖旎的情绪还萦绕在心头,却又不想这么痛快地就放过她,冷哼一声,道:“在周氏那儿过的。”

木芳夕立即就将商量的话咽了下去,也是她自己思虑不周,这下要在王府中落下一个“不受宠”的名声了,也不知道会是谁第一个来挑衅的。

欧阳靖予见木芳夕只问了一个问题就开始发呆,明显是没有丝毫诚意地在关心自己,顿时冷笑一声,滑动轮椅上前,用力捏住木芳夕的下巴,将她拉向自己,冷冷道:“木芳夕,你要明白,本王是你的夫君,本王才是你的天,本王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是轮不到你置喙的!”

木芳夕不明白好好地聊天,她这又是怎么惹到了欧阳靖予了,只能想着“他是患者、你是医生,他是患者、你是医生”来安慰自己,尽量忽略下巴的疼痛,笑容更加柔和,连连点头,道:“妾身自然是明白的。”

欧阳靖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哼一声,甩开手,道:“明不明白你心里有数。我听说,你今日进宫,想让本王陪你?”

木芳夕对此表示惊讶:“难道新妇见家长,不应该由夫君陪同的吗?”

欧阳靖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寻常人家是这样的,但是皇室之中,只有受宠的或者身份尊贵的女眷,才会由夫君陪同去见长辈。”言下之意,陪或者不陪,主动权掌握在男方手中。

这样的规矩再次刷新了木芳夕对于这个朝代男女地位悬殊的认知,却没有时间对此嗤之以鼻了,赶紧用自己最柔顺的眼神看着欧阳靖予,开口的声音润得能掐出水来,笑道:“殿下,妾身……妾身虽然两者都占不到,但毕竟对殿下一心一意,若是没了殿下的陪同,妾身将万分惶恐。”

独自一人去面对一条随时可能要你命的毒蛇,换谁谁不害怕?明明身边有一尊超级巨大挡箭牌还不用,那她就是傻!

欧阳靖予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扬声道:“许安,可以上早膳了。”

夜莺连忙推门进去,身后跟着两个提着精致饭盒的丫鬟,三人无声地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一碟碟精致的小菜被摆在了桌上,夜莺看了眼欧阳靖予的脸色,丝毫也不敢多话,和两个丫鬟又快速地将食盒收拾起来,退到一边等着伺候。

欧阳靖予看了眼木芳夕,见她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冷冷道:“布、菜。”

木芳夕这才反应过来——就说嘛,堂堂王府怎么连个布菜的丫鬟都没有?感情欧阳靖予这是等着她来做呢——连忙起身,将桌上的各色小菜都夹了一些放进他面前的碟子中,柔声笑着说了一句:“夫君,请慢用。”

欧阳靖予并不看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拿起了筷子。

这一顿早膳,木芳夕用得不能说不好,起码伙食要比在木府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她要一直揣摩着欧阳靖予的脸色,这就让人有点胃疼了。

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木芳夕笑眯眯地看着欧阳靖予,正要开口,欧阳靖予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道:“进宫。”

木芳夕骤然被好运砸中了脑袋,愣了片刻,就开开心心地跟着欧阳靖予出门去了。

欧阳靖予的马车在宫门处是不需要接受检查的,车夫交了腰牌,欧阳靖予和木芳夕连脸都没有露,就进了皇宫,由两位太监引着去了坤宁宫。

这个时候太后也刚起,正坐在房间里和皇上、木晴雪聊天,听宫女的通报说苍珣王和苍珣王妃前来拜见,眉头微微一皱,淡淡道:“宣。”

那宫女躬身退出之后不久,欧阳靖予就带着木芳夕进了里间。

木芳夕如今穿的是一套翠绿对襟撒花百褶裙,一条半掌宽的腰带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外套是一件轻纱点翠宽罩衫,衬得她娇小又飘逸,整个人好看极了。

木晴雪从未想过,那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姐姐竟然还有如此美貌,见她含羞带怯地跟着苍珣王进来的是,心中的嫉妒之火猛然蹿高,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木晴雪在宫中这四个月,过得很不顺遂,在一次次的磨练中,她也学会了收敛自己地性子,此时即使恨不得将木芳夕掐死在当场,面上却还是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她的。

木芳夕和欧阳靖予先和太、欧阳安予请安,得了两人的夸赞之后,木芳夕才看向坐在一边的木晴雪,笑着道:“妹妹,好久不见了。”

木晴雪差点要冷哼出声,话到嘴边,才堪堪忍住了,笑道:“姐姐还肯认我这个妹妹,实在是让我大受感动呢。”

木芳夕和木府决裂的消息在建丰城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她从王少傅府上出嫁,回门去的又是王少傅的府上,和木府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没有,种种举动简直就是把木府架在百姓舆论的柴火上烤,如今木晴雪对她有些怨言,也是应该的。太后并不觉得木晴雪的言辞有什么不对,只有欧阳安予面上忍不住划过一丝厌恶,侧过头去,不愿再看她。

木晴雪进宫之前打算得很好,她有太后的宠爱,皇上又万事听太后的,她得到皇上的恩宠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她没有想到,即使皇上在政事上不得自主,但在后宫之中,他即使碍于太后的威势给了木晴雪妃位,却还是有那个权力选择冷落谁、捧着谁的。

欧阳安予对木晴雪的感官本来就不好,在万寿山行宫那次帮这个淫荡又愚蠢的女人隐瞒下来,不过是不想让太后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守卫力量上来而已,谁知这个女人竟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她害死了他和良贵妃的孩子,以为他会就这么放过她吗!做梦!

不过现在好了,后宫之中谁要对付木晴雪,欧阳安予就宠幸谁,谁能让木晴雪栽跟头,他就赏赐谁,在他这样明显的偏颇之下,木晴雪在后宫中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举步维艰。但不得不说,太后的宠幸真是一大利器,靠着太后的宠幸和她那点小聪明,木晴雪还真的在后宫中暂时站住了脚。

但这样殚精竭虑不过为了能在后宫活下去,明显不是她进宫的初衷,因此,看见保养得流光水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动人的木芳夕,木晴雪才会忍不住出言讽刺。

只是,木芳夕还没有说什么,苍珣王欧阳靖予就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眼欧阳安予,冷冷道:“什么时候一个下人也敢和本王妃呛

声了?”

按照律例来说,除了正妻其他女人都是妾,因此,欧阳靖予这番话说得倒也没有错,只是木晴雪毕竟是皇妃啊,不严格地说,是欧阳靖予的嫂子。他就这么丝毫不给面子地随口就叱骂了,也就等于是没有给太后和皇上的面子。

太后看着木晴雪委屈的神情,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无奈的,道:“晴雪说话不走心的,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吧。”

说着,不等欧阳靖予有所反应,太后就直接朝着木芳夕招了招手,笑道:“好孩子,过来,让哀家仔细看看。”

木芳夕不敢有丝毫迟疑,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坐在太后的脚边,笑着抬头看她。

太后的一双手有些枯瘦,也不知道是年轻的时候没有保养好还是怎么样,摸着木芳夕的脸颊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粗糙的感觉,木芳夕心中微微一动,面上丝毫也不敢表现出来。

太后轻轻拍了拍木芳夕的肩膀,笑道:“听说你也是医者?”

木芳夕微微低下头,装作羞怯的样子,道:“臣妾小的时候常常会做梦,梦中一个老者自称张仲景,与臣妾是有缘人,特来传授臣妾医术。但臣妾实在驽钝,学了这么十几年,却并无成就,实在羞愧。”

张仲景那是医圣,不管是不是学医的人都应该知道他的名号,木芳夕此言一出,太后眼中微微的恶意瞬间就收敛了回去,笑道:“既然是圣贤入梦,总该学有所成。你莫不是携带了?那该罚。”

即使太后说这话的语气是开玩笑的,但木芳夕却丝毫不敢也将这话当成是玩笑,连忙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后来无意间和沔影神医认识,就是用了师父传授的一张方子,才寻得了契机和沔影神医成了忘年交呢。”太后轻轻地点头,笑道:“很好,靖予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哀家重重有赏。”说罢,她也不看木芳夕,转头对宫女道,“去,把哀家库房中的三匹云纱锦缎和一个玉如意拿来。”

木芳夕知道这一小个关卡算是过了,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容因为保持得时间太长了,有些僵硬,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去,揉了揉脸上的肌肉来放松一下。

太后身边的宫女答应了一声,很快就从太后的私库中取来了三匹云纱锦缎和一个玉如意,这都是西南的番王在今年内进贡的东西,玉如意的润泽可爱,质地绝佳,雕工虽说不若中原地区这般精细,却别有一番拙朴的味道,是足以传世的精品。而云纱锦缎是今年刚刚流行起来的布料,产自南方,听说是各种不同的蚕丝以一种特殊的工艺混纺而成,有着寻常锦缎的光泽和厚实的手感,又有着蚕丝特有的绝佳手感,穿着冬暖夏凉,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木晴雪这几次做的事情并不合太后的心意,这云纱锦缎进宫的时候她就眼馋了,时至今日连一匹都没有得到,看着木芳夕一下子就得了三匹,她顿时嫉妒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欧阳安予本就不喜欢木晴雪,看她这样小家子气的反应,心中冷笑一声,笑着起身,对欧阳靖予和木芳夕道:“为兄也为你们准备了礼物。”说着,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大宫女立即捧上一个精致的盒子,不大,也就半臂来长,木芳夕双手从宫女的手中接了过来,并不打开,笑着对欧阳安予道谢。

太后并没有留欧阳靖予和木芳夕用午膳,只是在欧阳靖予告退的时候,太后笑着对木芳夕道:“哀家听说,你对外宣称,能够治好靖予的双腿?”

木芳夕有没有“对外宣称”过她的本事,她自己心知肚明,含笑看了太后一眼,道:“太后娘娘,都说名师出高徒,臣妾虽无法做到活死人肉白骨,但夫君的腿疾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左右不过多耗费些时日罢了。”

木芳夕这话说得暧昧,她没有否定自己能治好欧阳靖予的腿,但也没有给出确切能治好的时间,让欧阳靖予出了风头,却又不足以让太后和欧阳安予马上对他产生忌惮。

太后轻笑着点点头:“很是,你能有这份心,哀家很是满意。这样吧,哀家看你身体也不好,总这么照顾靖予实在是有点委屈你了,哀家做主,从御医坊中调一名御医让你们带回去,帮着你呀,好好为靖予调理。”木芳夕一直都防备着太后下绊子,虽然神经紧绷,但到底没在过程中捅娄子,没给太后任何的把柄,没想到临到头了,还是没有防住——太后爱子心切,赐个御医帮着王妃调理苍珣王的身体,这是谁都不能拒绝的。

不但不能拒绝,木芳夕还要装作惊喜万分、感激莫名地接下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烫手山芋。和欧阳靖予一起回到马车上,那御医在许安的帮助下,也上了马车,木芳夕即使心里不高兴,面上也总是要表示一团和气的,就笑着招呼他坐在欧阳靖予的身边。

那御医是个四十来岁的美髯中年人,不苟言笑,上了马车,先是恭恭敬敬地和欧阳靖予、木芳夕行礼之后,就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木芳夕,盯着欧阳靖予的腿,问道:“殿下,可否让微臣检查一下您的腿?”欧阳靖予正在闭目养神,听见他这一句询问,只掀开眼皮子看了一眼,淡淡道:“别扰了本王。”

那美髯御医低声答应了一声,就伸手在欧阳靖予的双腿上或轻或重地摸了一遍,又细致地给他把了脉。眉头微皱,很不赞同地看着木芳夕:“王妃,微臣明白您的心情,但殿下的双腿没得治就是没得治,还请王妃不要信口雌黄。”

一听他说欧阳靖予的腿没得治了,木芳夕的火气就有点冒出来了,结果这太后塞过来的人竟敢斥责自己是“信口雌黄”,木芳夕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你在对谁说话?”

那美髯御医愣了一下,想到太后的嘱咐,再加上心中本就对木芳夕这种师承不明也敢号称医者的人没什么好感,当即脖子一梗,道:“微臣就算是对皇上,该斥责也会斥责,难不成王妃要比陛下更加尊贵了?”

木芳夕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就见正在闭目假寐的欧阳靖予出手如电,一把掐住那御医的脖子,将他甩到了一边,不顾他惊骇地捂着脖子咳嗽的凄惨样子,冷声道:“你对皇兄也是这种态度?”

美髯御医之前从未结果过这个传说中喜怒不定的残废王爷,今天骤然受到这样的惊吓,知道他是真的敢动手杀了自己的,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拼命往角落挤。

欧阳靖予冷笑一声,看了眼木芳夕,那眼神微妙的,木芳夕一眼愣是没看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刚要询问,就见欧阳靖予再次闭上了眼睛,神情却是有些愤愤的。

难道刚才那一下子还不够他出气的?木芳夕不敢乱猜,再加上车中有外人,也不好多说,只能憋着回到了苍珣王府中。

下了车,不用欧阳靖予多吩咐,许安就让人将这位御医带到客房去单独居住,并时刻都有丫鬟伺候,绝不会让他落单。

许安扶着欧阳靖予从马车上下来,欧阳靖予直接道:“送我去书房。”

木芳夕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被夜莺扶了下来,只看见欧阳靖予离开的背影,顿时又是失落又是好笑,也不追上去,道:“回主院。”

“主母正应该回主院呢。”夜莺笑道,“主母进宫之后啊,四位夫人和侧妃都来向主母请安了呢,见主母不在,现在还都在房间里等着主母回来呢。”

欧阳靖予对下人的要去很严格,他自己深受后宫倾轧的伤害,因此绝不容许府中的下人勾心斗角,也不允许西苑的夫人们闹出人命,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夜莺难免要单纯一些。

木芳夕淡淡地点头,扶着夜莺慢慢走回了主院。

进了主院的院门,再往里就是正厅,那是欧阳靖予平日里用来宴请比较重要的、关系又亲密的人的,木芳夕接待西苑那些女子的话

,一般是在侧厅。

木芳夕还没走进侧厅,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莺歌燕语,其乐融融,她微微一笑,抬脚,以最完美的姿态走了进去。原本还在互相恭维、谈笑的夫人、侧妃们都停下了说笑,一致地转头看着木芳夕,虽然面上齐齐都带着笑,但眼神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其中以一个木芳夕从未见过的、神情阴郁的女子的眼神最为直白。

木芳夕笑着坐在了上首,笑着道:“各位姐姐,请安吧。”

侧妃周氏想着要向那个行事霸道、敢挑自己下巴的女子请安,心中本来还有些惴惴的,但没想到进来的是这样一个温柔秀美的女子,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真心实意,道:“妾身侧妃周氏,请妹妹安。”

夜莺根本没听出来这有什么不对,倒是木芳夕的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月歌的教导,笑着道:“姐姐,按说你叫我这一声‘妹妹’是没错的,但毕竟这是你我的第一次见面,还是称呼我为‘主母’比较好吧?”

周氏这才明白,即使这个女子看上去温柔娇小,但却是个一点亏也不愿意吃的,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笑道:“主母教训的是,本就应该这样。”

木芳夕笑了笑,示意夜莺将她昨天晚上就准备好赏赐送到了周氏的手中。

烟柳夫人最是会看人眼色,见木芳夕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连忙起身,礼数周到地对她福了福身子,柔声道:“贱妾烟柳,拜见主母。”

木芳夕向来喜欢聪明人,既然烟柳已经明确表明了不和自己为难的态度,她也不会拿烟柳立威,点了点头,含笑示意夜莺将赏赐送上。如姬的个性有些古灵精怪,因为月歌的偏袒,她虽然有些怕木芳夕,但说到底,如姬的心中对于木芳夕是没有多少尊敬的,因此只是坐在椅子上对木芳夕笑了笑,道:“之前和主母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花园中呢,主母可还记得妾身?”

木芳夕笑了笑,淡淡道:“记得。当时你因为规矩上过不去,被月歌教训了,还被殿下惩罚,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了。”

如姬本来是想炫耀自己和木芳夕早就认识的,但听她这么说,面上灿烂如花的笑容顿时僵硬了片刻,扁扁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木芳夕,道:“主母,那不过是妾身的无心之失,如今殿下都原谅妾身了,主母就不要追究了嘛。”

木芳夕面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看着如姬,淡淡道:“夫君是原谅你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是你的禁足时间到了,夫君让你能随意走动罢了。再者,各位都是服侍夫君的姐妹,想必也知道,夫君有多么重规矩。”

顿了顿,木芳夕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如姬夫人的身上,道:“如姬夫人,你的规矩呢?”

如姬丝毫争强好胜的心也没有了,吓得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做完了全套请安的礼仪,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木芳夕又发话了:“如姬禁足半个月,好好在你自己的院内磨一磨你这性子吧。”

如姬还未开口求饶,坐在最末尾的那神情阴郁的夫人就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主母,你真当自己是这偌大的苍珣王府的主人了?”

木芳夕细细打量着说话的这个女人,她的五官很漂亮,是有侵略性的长相,但是神情阴郁、眼角爬着几条细细的皱纹,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木芳夕无意搭理这样一个明显有狂犬病倾向的小妾,只是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从位置上起来,上前一步,盯着木芳夕的眼睛,微微扬起下巴,神情有些狂热,道:“丹珞。殿下亲自给改的名字。”木芳夕被她的神态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好的说话,干嘛弄得跟参加邪教似的?她点点头,并没有再针对丹珞说什么,而是转向如姬夫人,含笑问道:“如姬夫人可是对我的决定有什么不满?”

如姬夫人眉头微皱,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耻辱的神情,半晌,才咬牙道:“妾身自知犯错,对主母的决定并无异议。”

不大不小地惩治了一个刺头,表明自己绝不接受糊弄的态度,冷落了一个狂犬病患者,似乎还拉拢了剩下的两个女人……嗯,第一场拜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吧。木芳夕对此表示满意,送走了周氏和三位夫人之后,就自己回了房间,并且让夜莺把月歌叫来。

夜莺去了之后很快就回来了:“主母,月歌管事现在不在府中。”

木芳夕并没有在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吩咐了一句:“等月歌回来,你告诉我一声,我去找她。”

夜莺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自从昨晚木芳夕住进主院之后,夜莺就已经带人在主院中专门收拾出了一块地方,供木芳夕读书弹琴,那地方位置很好,同样靠近窗台,和书沙行的藏书阁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木芳夕想着在马车中那御医说欧阳靖予的腿无法救治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已经能确定,欧阳靖予站不起来,绝对不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站立的力量,而是心理问题。那御医或许看不出欧阳靖予有什么心理问题,但他绝不该将这么明显的体征说成是完全相反的诊断啊。

木芳夕随手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中,走到独属于自己的美人榻面前,坐在上面,手中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

木芳夕一开始就怀疑这个御医是太后往欧阳靖予身边放、来影响他治疗信心和配合度的,而那御医自己又说了那样的话,木芳夕原本不过是没根据的猜测仿佛瞬间得到了印证,更是下定决心,绝不能让那庸医接近欧阳靖予。

只是欧阳靖予现在对她的态度也非常奇怪,忽冷忽热的也就不说了,本来他的个性就没人能摸透,但是之前欧阳靖予并不抗拒自己和他聊天的,现在怎么就变成两人说不到两句话欧阳靖予就要生气、就要离开呢?她本来就不擅长心理治疗,这要是欧阳靖予又带着抗拒的心情来和她交谈,治疗什么时候才能有效果!

想到太后的步步紧逼,想到木晴雪那嫉恨得都要发狂的眼神,木芳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行!一定要尽快解决欧阳靖予的残疾问题,这是她对抗太后和木晴雪最坚强的后盾啊!

明天就去找沔影,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就把刘沉岳也一起带过来,三堂会审对欧阳靖予有没有用木芳夕不清楚,但是就算这些人对欧阳靖予排不上用场,她自己也是可以用的呀——会诊什么的,她可是暗搓搓地谋划了许久呢!

木芳夕是个很有行动能力的人,当天做的决定,当天晚上总算抓住一起用晚膳的机会和欧阳靖予说了一下,欧阳靖予眉头微皱地看着她,沉默半晌,道:“你可以把人请到府上来。”

只要欧阳靖予能答应,木芳夕是丝毫不在意在哪里进行会诊的,笑眯眯地答应了,还顺带不嫌恶心地夸了欧阳靖予一句,果不其然看见了欧阳靖予阴沉下来的脸色。

通过一顿晚膳的试验,木芳夕已经大致明白什么样的话题会让欧阳靖予感到不悦——夸他的,夸别的男人比如刘沉岳和沔影神医的,以及忽视了他的要求的时候,只是这些触发点到底代表了什么,木芳夕暂时没有分析出来。

当天晚上,欧阳靖予宿在了主院之中,只是第二天一早,欧阳靖予甚至都没有在主院用早膳,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木芳夕倒是笑容满面地站在主院门口目送他离开,心情很是不错地接待了前来拜见的侧妃和三位妾,不到两刻钟就把人送走了。

木芳夕把人送走后不久,刘沉岳就翩翩然地被侍卫领进了主院,又过了两刻钟,沔影神医气场十足地由夜莺带着走了进来。

至此,华云国第一个高质量的会诊团队成员到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