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经纪人与他的助理

这天稍晚,新日报社的晚报再度让整个大阪沸腾起来。

社会版头条极尽煽动人心之能事,将二十日上午十一点左右,从曙公寓被运出一个重得离谱的行李箱一事写成重点新闻。相较之下,行李箱中装有原樱女士的尸体这个可能性则被避重就轻、含糊带过。不过,看到这种报导,只要是稍微敏感一点的读者应该都能察觉事有蹊跷。报导中不止提到行李箱的重量,甚至连形状、大小及特征等,也都尽可能地详加描述。不但如此,还连行李箱的持有人是一位把脸遮住的绅士也写了出来。

其实这篇报导是我依照浅原警部和由利大师的指示所写的。

“目前我们警方正全力调查行李箱是打哪儿来的。也就是说,在河边驾驶于三越百货侧门外将行李箱搬上车之前,嫌犯是怎么到三越百货的?因此我们想要借助报社的力量,你能不能在今天的晚报上尽可能引人注意地报导这件事?”

浅原警部如此向我要求。

由利大师从旁提醒我。

“三津木,别忘了还要将行李箱从这里被运到什么地方也写清楚!”

“这么说来,曙公寓的那间套房就不是杀人现场哩?”

“似乎是这样。那里只是用来换装尸体的地方,换句话说就像是舞台的后台一样。”

“假如那里不是杀人现场的话,那么原樱是在哪里被杀害的哩?”

“就是这样没错。所以警方要借由这篇报导唤起载过嫌犯的驾驶的印象。照由利大师所说的,我们至少还得找到三部汽车。一部是你刚才说的,将行李箱运到三越百货侧门的车,一部是将空行李箱从曙公寓载走的车,还有一部则是将低音大提琴从大阪车站送到曙公寓的车。可是凶手为了隐藏线索,也许不止换了这几次车,所以我们可能还得找出更多部车。”

“天晓得。不过如果想要确定这一点,就必须找出行李箱是从哪里来的。”

“天晓得。这件事一定隐藏了这起命案当中最深不可测的谜。由利大师也曾说这是一起经过缜密计划的杀人案。岛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现在要回去N饭店一趟。”

岛津边看我写的报导边说。

我在三点左右抵达N饭店。当时饭店门口刚送抵一批标有原樱歌剧团标帜的服装箱与大皮箱,我想他们大概是要将摆在演出会场里的服饰道具等物品搬回饭店。站在玄关前指挥众人的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他正是原樱的经纪人——土屋恭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土屋的本来面貌。很久以前,大约在我国中一年级时,我曾看过两、三次他的演出。那时浅草歌剧已经过了全盛期,正逐渐凋零没落。土屋的歌剧生涯仿佛就象征了浅草歌剧的悲惨命运。土屋是帝剧歌剧部①第一届学生,他的歌喉曾被大肆宣传为日本人罕见的嗓音,可惜的是他肺活量不足,演唱中途歌声就变得嘶哑,喘不过气来。他的歌剧生涯才正要开始就已落幕。虽然他改用拙劣的肢体动作和低俗的台词来掩饰,但这却使我更加看不下他的表演。既便如此,我还是永远忘不了他饰演梅菲斯特②的扮相。

“唷喝!可是犯人干嘛没事找事做,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哩?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先将原樱的尸体塞进低音大提琴箱之后再送到公会堂吗?”

当我踏进大厅的瞬间,那个年轻人“碰”地一声把行李箱弄掉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从我的背后传来的怒骂声。

岁月催人老,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虽然土屋恭三如今已不复见当年的俊俏容貌,但是他眉眼之间依稀仍存有几分年轻时的影子。这件命案发生至今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原樱女士的经纪人,这就是失去美妙歌声的金丝雀的悲惨命运吧。我从土屋先生的身旁经过,走进玄关。当时我看到一个看似快被沉重的行李箱压垮的年轻人,他步履蹒跚地穿过大厅的样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弯着腰,满脸通红地搬运着行李箱,即便他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汗衫,瀑布般的汗水还是从他的额头、脖颈处不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