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苏蕙的个头足有一米七,穿上高跟鞋的话比我还高。

“呵呵,亲自洗衣服啊孙大作家?”苏蕙嬉笑着走过来。

“不亲自怎么办?爹娘不在身边。出去逛街了苏书记?”她叫我孙大作家,我就回敬叫她苏书记。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你怎么不找个洗衣服的?你看人家马凯旋,半年前就有人洗了。”在我的记忆里,苏蕙那天穿着一件大红的呢外套,长不过膝。黑色的西裤,袢带半跟皮鞋,整个人英姿风流。那体态倒像是穿越来当代的唐朝仕女。

“马凯旋他爸爸是副省级城市的国税局长,我爸爸是建筑队的泥灰班长。岂可同日而语?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我转过身继续晾衣服,我想话说到这里也就能告一段落了。苏书记去忙她的工作,我则晒完了衣服去图书馆看会书,晚上也有个家教。。。。。。

等我把衣服都挂到绳上,回头一看苏蕙还站在那里。我就随手倒掉脸盆里的积水,过去说,你不是找我有事吧?

“孙一楠,你为什么不参加‘国风’文学社?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看着我一副嬉皮笑脸,苏蕙一下子严肃起来。

“这从何说起啊?我难道没有不参加的自由吗?”我说。

“你有,但是请你支持一下团支部的工作好吗?”

“不是不支持,我这种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又不追求政治进步,还是不搅合的好。况且那里面有几个人,我不愿与其为伍。”在苏蕙的逼视下,我说了实话。

“你就挂个名,算是支持我好不好。你别忘了咱们可都是崇宁来的。虽然以前不认识,却是不折不扣的老乡。这次你算帮我的忙,找机会我给你找个洗衣服的。。。。。。”

“孙一

楠,别看了。你要叫我冻死在这里吗?”练晓楠不满的质问一下叫我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对不起,一看这校门我就想起以前的求学时光。对不起练。。。。。晓楠。”我恨绕嘴地叫道。

“你!我叫你叫什么?”练晓楠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我叫练总叫习惯了。再说我们北方人叫阿什么的很绕嘴。对了,你有英文名字没有?”我急中生智地问道。

“有啊,我叫Nancy。”

“那我叫你南希,好吗?”

“好吧。那我们走过这个过街天桥,从对面回去。快走吧,我逛街的兴致没了。”练晓楠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

“那好,我们走。”

“过了天桥,找地方买把伞。我觉得帽子被淋湿了。”

“好。”

上天桥的台阶脏兮兮的泥水淋漓,留着无数的脚印。我抓住练晓楠的手,两个人小心地一阶一阶往上走。天桥的中间,有个大嫂在买糖葫芦。她的商品放在一个小玻璃箱里,玻璃箱则安置在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大嫂穿着一件宽大的塑料雨披风站在桥栏杆前,不断有水滴从她歪斜的帽檐上滴下来。一看就是那种很朴实的山南农村妇女。但是我不怎么爱吃这东西,再说练晓楠在场我去买她会不会觉得不干净,不让我吃?

我想着这些,就和练晓楠面无表情地从大嫂身边走过。走了几步,练晓楠忽然停住,跟我说,你去把那个人的糖葫芦都买了。叫她早点回家。我看了看练晓楠,像她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吃这种街边小摊上的东西呢?这是草根百姓的食物。我诧异了一下,还是回头去买。

大嫂的玻璃箱里点着一盏荧光似的小电灯。我看到还有三只山楂的和两只山药豆的在里面摆着

,上面粘满了红糖稀琉璃。

“大嫂,多少钱一串?”我凑过去边看边问道。

“山楂的一串三块,山药豆的一串五毛。”大嫂站在那里明显冻得够呛,说话的声音都不太利索。

“好,我都要了。你给我包上,我拿回去吃。”我说着就往外掏钱包。

“大兄弟,你说你都要了吗?”大嫂用欣喜的口气问道。

“对,山楂的三串九块,山药豆两串一块,一共十块钱。”我拿出十块钱递过去。

“来,梅梅让让,妈妈给叔叔拿糖葫芦。咱们可以回家吃饭了。”没想到大嫂弯下腰,我才看到她的披风下面还躲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孩子穿着一件廉价的带竖杠的运动裤,小脚上的鞋子已经湿透。我看着她幼小的身子站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两只小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接过大嫂包好的糖葫芦,我赶紧回头走掉。因为我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看到那个小姑娘我就想起了我的妹妹。我爸爸生病这两年,有时候收庄稼,我妈妈忙着收割,妹妹就自己在地头的化肥袋子上玩耍。玩累了就在那里睡觉。经常有小虫子把她的小胳膊咬得都是红包。。。。。

两个人攥着手下台阶的时候,练晓楠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直到我们来到平坦的人行道上,练晓楠回过身子贴到我怀里泣不成声。

“你怎么了?哭什么?”我急急地问道。

“阿楠,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去买那冰糖葫芦吗?因为我看到那个女人的雨衣下面有一双湿透了的小脚。那囡囡好可怜。。。。。。”

练晓楠这么一说,我刚刚平复的心绪就重新激荡起来。我一下子搂紧了她,我充沛的泪水流下来,流淌进练晓楠暖暖的脖颈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