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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那你和小雅没事吧?”我关切地问道。

“我们“家里?家里好着呢。没什么事。”苏蕙很平淡地说,她似乎没有听出我言语中的不悦。

“那就好,你工作别太累了。新官上任,就是三把火也得慢慢烧。别抢了人家老同志的风头。”我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忽然内疚起来。我的口气开始变得温馨体贴。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嗯。”

“嗯,要没其他事我挂了。吃过饭我还有一份报告要写给市委孙书记。”说到这里,苏蕙有些心急地说。

“好吧,你忙你的。”

这女人的心里只装着给政府写报告的事,挂电话之前她甚至没有问过我几时回家。我放下电话,先坐在床头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要的人生吗?在我迄今为止的情感经历里,如果刨去那个无法言说的日本女孩子,剩下的一个是我愿意娶却娶不到,最后来偷情的女子,这是佟芳菲;一个是生于豪富之家,我并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却生了一个孩子的女子,这是练晓楠;还有一个则是很爱我,却又热衷仕途感受的女子,她所热衷的正是我所鄙薄的,这是苏蕙。

按说老天爷待我不算是很刻薄的,虽然也经历很多的挫折和艰难,我总算是没有在社会的最底层沉沦。我的妈妈和妹妹因为我的关系成了城里人,过上了较好的日子。这些过去想都不敢想,我还有什么不知足吗?

我知足,但是我不开心。不过这不开心只能深藏在心里,我要说出来,没准我妈就会撕我的嘴。觉得我不知道地厚天高的烧包。

如今这日子你再不满意,难道你要去过皇帝老子的日子吗?我妈肯定会这么骂我的。

我只在心里地自己说,我不开心。

在历史漫长的时光长河里,人的生命只是微小的一个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的生命里。我们也要留下数不清的遗憾。包括这个无法躲避的所谓爱情就是。

也许我是对人生的期望值过高了,才会有今天的失望。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荆棘起伏之后,那只无形的手把我推到了一片平地上。这舒缓的平地就是苏蕙的不弃不离。

所以这实际上是我当时的唯一的选择。我要不选,全世界的人都会骂我是傻瓜白痴。可是,我竟然没有经得住就爱的诱惑,和佟芳菲上了床一夜缠绵。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以前我无法接受的出轨事情?

我问自己。

孙一楠,为什么?

一个孙一楠说:因为,我对不起芳菲。我曾经发过誓来生当牛做马来供芳菲驱策。所以,只要她能快乐的事,我就会做。不就是偷情吗?这比当牛做马可舒服得多了。

另一个孙一楠说:可是,那种道德的罪恶感还是压抑着我。你读了那么多古人的诗书,难道都是为了叫你有一天学着偷情吗?你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你这次叫芳菲快乐了,也叫你自己获得某种补偿,可是你却对不起与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和对你有过恩的芳菲的

丈夫。

一个孙一楠说:古人曾经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难道我就当道学,伤害芳菲的一片痴心之爱吗?我对她的伤害还少吗。。。。。。

另一个孙一楠说:你这是为自己的堕落狡辩。。。。。。

整个的中午,在道德的煎熬里我一直在房间里和另一个自己辩论。最后这两个‘我’仍然势均力敌,谁也无法取胜。

我的肚子饿了,它在催我出去吃午饭。

我只好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收住思绪,垂头丧气地出门去吃午饭了。

这附近我已比较熟悉,转了几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家适合我的面馆。

其实按我如今的收入,我已经没必要再来吃面了。可是,我就是喜欢吃面,也喜欢面馆里这种市井的烟火气。我不喜欢那种锦衣玉食却高处不胜寒的生活。

我要了一碗最贵的肉丝炒面,一份例汤,就干净利索地填饱了肚子。

下午,我已经没有睡意,却也不想回酒店的房间里继续自我辩论。我就双手插进裤兜里在附近无目的的闲逛。这里的格局和我四五年前离开时没有多大的变化。我还能记得,我和佟芳菲手牵手去逛街买外套的情景。

正在迷茫间,我的手机响了。是崇宁家里的座机。我立刻接起来。

“哥,我是桢桢。我这次摸底考试考了个年级第二名,上午才公布的成绩。”电话里传来孙一桢兴奋的声音。接着我就听见小雅在旁边喊道,爸爸,爸爸,我小姑考了第二名。然后是两个丫头嬉笑的声音。

我灰暗的脑际一下子被孩子的笑声感染得开朗起来。

“哥,妈问你几时回家来?”妹妹问道。

“还有两三天就回去了。你在家要听话。”

“嗯。嫂子最近很忙,经常晚回来。妈说叫你劝劝她,注意身体。老加班不是事儿。”妹妹懂事地说。

“好,你跟妈说,我知道了。”

“哥,小雅要和你说话。”

没等我答应就听到一声长长的‘爸爸——’

“闺女,爸爸在呢。今天没去幼儿园?”

“学校放假了,有人肚子疼。”孙芷雅含含糊糊地说。

“为什么肚子疼啊?”

那边的电话可能是按了免提,就听孙一桢补充道,学校的食堂有人食物中毒了。有二十多人呢,我看见我嫂子领着一帮人去了。然后学校就广播下午全体放假了,包括幼儿园。

都没事。他们是馋嘴吃红烧肉吃的。我们又没吃。”孙一桢很庆幸地笑着说。

“那就好,在家里听话别出去乱跑。我有事挂了。”

我挂了电话先松一口气,这下崇宁附小的领导可要吃不了兜着了。我想这件事,应该是我和苏蕙通完电话后不久发生的。

估计今天中午苏蕙可能连饭都吃不好。公共安全这块应该是她分管的吗?说真的,对她的分工我还真不大清楚。

不出事就好,真的出了事官就不好当了。我想等

晚上再打电话问问苏蕙。

这样我也没心情再闲逛了,就转过身来往酒店走。世事无常,这才上任两个多月就摊上事儿了。

路边有一家工艺品小店,我信步进去给两个孩子卖了一点小礼物。在我要迈上酒店前门的台阶时,我的手机就又响了。我有些烦,怎么跟追命的鬼一样。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就收住脚来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接起电话来。

“喂,孙一楠吗。我是练晓楠,你到江桥酒店来一下吧。我在1818号房,马上过来。”梁晓楠那不容置疑的口气一说完就收线了。

我有些生气,妈的这是干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骂归骂,我还是不敢不去。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和练晓楠单独见过面了。不管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我都得去见识见识。

我没有再多想,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调头去江桥国际酒店。那里离我们这边正常开车二十分钟可以到了。

一路上我的头脑里空空洞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了车走上江桥酒店门前的阶梯时,还被绊了一一个踉跄。吓得我连忙收敛住心神。

在回答了保安员的礼貌询问后,我坐电梯直接上了18楼。这上楼的电梯也似曾相识,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找到1818号门前,我看出来练晓楠和她父亲当年召见我一样,也是住的商务套间。一样的格式,我只是忘了是不是在一层楼了。

门铃响起不久,就有人看门。依然是上次的杨秘书,依然是一张妩媚客气的笑脸。只是里面等待的主人却换了人。

“孙总,这边请。”

进来一看,真的是一样的内部格式。等我们来到铺了红地毯的宽阔客厅时,我没有再发现一个古稀老人尊严地坐在北墙边的沙发上,而是看到练晓楠坐在地毯上在和她的儿子玩玩具。

“练董,孙总他来了。你们聊,我下楼去喝杯茶。”女秘书知应一声就出去了。

“好,有事我会叫你。“练晓楠没有回头,随口答应。

似成相识的情景。

“来了?来,脱了皮鞋陪铭铭玩玩。”练晓楠依然背对着我说。

我在门口脱了鞋,无声地走过去。来到他们母子身边我小心地蹲下。

练晓楠笑了,她也没看我就说:“你知道我在和孩子做什么。我和他压手指呢。等我们铭铭长大了,和人喝酒压手指只赢不输。来,儿子,接着出。”

现在教孩子这种东西,我觉得练晓楠有些行事乖张了。这孩子虽然是我的骨血,监护权却不属于我。我无意也没有能力夺过来。

“来,你和铭铭划一下。”

练晓楠不看我,依然嬉笑如常,一点也没因为我的到来而神情有异。我自叹弗如,人家这才是见大世面的,相比之下我就不成了,患得患失的难成大器。

我说真的,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和人划过指头。当我很笨拙地冲着孩子伸出手指时,孩子忽然咯咯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