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才还完了债务,他们俩就商量着起房子。因为那时候农村的日子好过些了,很多人家都盖了新房子。同时家里原来的老屋早已经破败不堪,因为地势不好一下雨地上就变成了汪洋一片。

那时候我爸我妈还年轻,身体健壮,两个人干起活来不要命。起早贪黑地忙,在建筑工地上,我爸爸拿瓦刀当大工,我妈就筛沙子。两个人辛苦一天就能挣到二十块钱。钱都赞起来用来起房子。

我奶奶七十多岁,满头白发,每天拐着小脚也在家里操劳。我开始上小学了,学习很好。考试就拿奖状回来。奶奶看着高兴,张着没牙的嘴开心地笑着。那时候,家里做饭,都是单独给我做一份好吃的。奶奶和爸妈都吃的是粗茶淡饭。虽然辛苦,现在想起来那却是我一家人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说起来我的小名很难听,就叫狗蛋。这是奶奶给我取的,她怕她这个独生孙子不长命。我的学名孙一楠,包括我妹妹的学名孙一桢,则都是来自我识文断字当高中教师的表姨杨淑华。

我家起新房的时候,我是十岁。那年我爸爸四十六,我妈妈三十八。尽管多年辛苦恨不得连炒菜的油都不吃,可真到盖房子的时候,还是又借了债。包括借我表姨的三千块钱,这才把房子盖起来。房子盖好的第二年,我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奶奶在新房里毫无遗憾地去世。

下来的几年里,我爸我妈就又辛苦劳作开始攒钱还盖房子的债务。差不多等到债务快还完了,我又开始上大学了。。。。。。

很久以前,我还在大学里。我记得曾

经看过一个摄影展,名字就叫咱爹咱娘。是个山区出来的记者拍的。我进去连着看了好几圈。那一张张黑白朴素的照片,两张长满皱纹的普通的脸颊,我也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父母。看到他们辛苦劳作的默默无闻的一生。

我爸爸我妈妈这一辈子,是在不断地借债还债中度过的。从来都没有心情轻松畅快地生活过。借债是为了希望,蚂蚁搬家似的攒钱还债也是为了希望。

本来我大学毕业,我爸的抚养义务也算进完了。可是这时候大学早已不包分配,我爸又开始老着脸皮为我托人找工作。其实我家那有什么人托呢?就我表姨,还是个没啥权势的教师。折腾了半天,跑了腿花了钱,照旧没有眉目。后来,他去市里找他一个什么隔了几层的当局长的表弟,吃了人家的冷言冷语心情沮丧地回家。在路上他看到自己的独生儿子。那时候我正趴在脚手架上像个奴隶一样弯着腰,一脸灰尘地扛着霓虹灯架往上装。。。。。。

说起来,我虽然生在农村。我爸妈地里的农活都不舍得叫我去干的。我就是一个心气读书上学。

看到这情景后,我爸就受了刺激,回到家喝了闷酒,当天夜里就中风了。我记得那天我加夜班到九点钟才把霓虹灯装完调试好。回去后吃了饭,才在广告公司二楼的架子床上倒下。我妈就来电话了,用我兴平叔的手机打得。打到公司的座机上。刚开始我没想接,但是听到它一直响个不停,我怕老板打电话来有事。就爬起来接了。

当天晚上,我是打出租车回家的。到家我就看到救护车来了在抬人

。再后来,又是漫长的两年求医问药,借钱治病的生涯。我的家也又开始回到欠债还债的大循环里。。。。。。

只没想到的是,最后我家欠的这些债务,是我通过陪女人睡觉还上的。人死为神,我不知道我的父亲在九泉之下看到自己的儿子堕落到做鸭子的地步,会不会气得第二次中风。

爸爸,你别怪我。我实在是不想再和你和妈妈一样,出牛马力去还债了。六万块钱啊,您叫您不争气没本事的书呆子儿子还到猴年马月。

可是我一想到这里,还是看见我死去的父亲颤巍巍地走过来了。像是他活着的时候一样,他就站在了我的床前。我还能看到那几根过早谢顶的白头发,但是爸爸的目光冰冷,那神情满含着难以言说的愤怒。他那只没病的手慢慢举起来指着我的脸。哆嗦了半天,他那流着口水的嘴里才很艰难地迸出了这几个字。

“你,你个逆子!你羞了先人了。。。。。。”

“爸爸!”

我一声嚎哭,大汗淋漓地从恶梦中醒来。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动静,窗外已经是繁星满天。马建林和金鲲鹏还没有回来。我趴在床上,哽咽地哭着大口地喘着气。像我爸说的,我做这事真是羞了先人了。我家五代贫农,虽然穷苦,却家世清白。

哭了一会,我察觉出肚子饿来。抽出手机一看时间才晚上六点多。我不敢再睡了,就盘腿坐在床上没完没了地想心事。

想着想着,放在腿边的手机一下子响起来。清脆的铃声吓了我一大跳。

是芳菲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