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善果 猫头鹰
主管医生叫做尹菲，喊方正也来医院做随访。他的右眼被摘除了眼角膜，需要做长期的跟踪检查，必须要的时候要采取医疗措施。
方正心若死灰，哪有什么心情去医院做检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石芯芯，质问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然而石芯芯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人们都跟方正说，这石芯芯受了方正天大的恩惠，怕以后还不起，所以溜之大吉。
方正听到这样的话更加痛苦。
他的父亲没有再责备他当初太草率太武断，而是想方设法帮助他调节心情。他经常接到尹菲的电话，尹菲坚持喊他去医院做检查。
方正的确感觉眼睛很不舒服，于是找了个时间去尹菲那看病。
尹菲相当认真负责，细致地帮助方正解决问题。尹菲知道方正的故事，她也是当事人，她对他十分敬佩。
一来二去，两人就慢慢熟了起来。尹菲用她特有的温柔和大方安抚着方正千疮百孔的心。
时间过得很快，但是方正依旧没有等到眼角膜。他不再做任何指望，此生就这么过去吧，奢望不了太多。尹菲眼见方正日益憔悴，鼓起勇气对方正说：“我把我的眼角膜捐给你，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
方正大吃一惊，急促地说：“这怎么行呢？我跟你非亲非故，受不了你这样大的恩惠。”
尹菲微笑道：“那石芯芯呢，她是你的亲人家人么？跟你有亲有故？”
方正心中一痛，说：“那不一样，她以前是我的女朋友。”
尹菲突然红了脸，说：“我做你现在的女朋友。”
方正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尹菲轻声说：“当我看到你为了石芯芯捐献自己眼角膜的时候，我非常感动，你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我找不到。后来听说石芯芯离开你了，我就重新燃起了希望。方正，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相信我，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方正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冷静：“谢谢你对我的欣赏，其实我……眼角膜就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状态。你一个姑娘家，少了一只眼睛不好看。”
尹菲坚持捐献，方正坚持不接受。
不过两人算是走在了一起。
方正开了个玩笑：“你说，我对你算不算一见钟情。”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尹菲嗔怒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继续帮你找眼角膜。”
方正对尹菲的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他对重现光明已经彻底不做希望了。在尹菲的照顾和激励下，方正缓缓恢复对生活的信心。
他开始喜欢小动物，在街上看到猫猫狗狗都喜欢跟它们打招呼，逗着它们玩。有一天方正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够理解动物的内心和情绪，知道动物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这样一来，他和动物们的交流更加顺畅，不管是家养的宠物狗和街上流浪的猫狗都喜欢跟他玩。
他打算领养一只猫或者狗，在家里作伴，猫狗比人类要忠诚得多的。但是他担心猫狗死得早，到时候自己太伤心，只好作罢。
尹菲见方正热爱生命，也很高兴，这是一件好事，热爱猫狗的人通常都会热爱生活。她也提醒他注意别被猫狗抓伤了。
方正不以为意，他能精确地把握猫狗的情绪状态，怎么会被咬伤呢？
但是，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方正有一次蹲着逗朋友家的狗玩，这狗没有绝育，正处于**期，脾气十分暴躁，咬了方正手臂一口，鲜血淋漓。方正连忙去医院打疫苗，一次疫苗要分五次来打，耗时耗力。尹菲把他一通埋怨。不过方正依旧喜欢小动物。
尹菲工作忙，方正只能一个人去打疫苗。
最后一次打完疫苗回来，他在路上看到一只受伤的猫头鹰，翅膀附近有鲜血，明显是受了伤。方正于心不忍，就把猫头鹰带回家，打算好好照顾它。
哪知带回家后，父母非常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很搞笑，说什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猫头鹰跑到人的屋子里意味着会带来灾祸！他们避之不及，怎么会让儿子主动带猫头鹰进屋？
方正跟父母说那都是老封建，猫头鹰这么可爱，怎么会跟迷信说法里的那样不吉利。
父亲又说近几年禽流感十分严重，这种禽类还是少碰为妙。总之一句话，强烈反对方正带猫头鹰回来。
方正能够听懂猫头鹰的绝望，他决定自己在外面租房自住，自己照顾猫头鹰。父亲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了。他跟尹菲说猫头鹰的事情，一贯开明的尹菲也不同意，说现在野生禽类太危险，猫头鹰好像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劝方正送到动物园去。方正不肯，说猫头鹰伤好了就放飞。
这次方正很犟，独自照顾猫头鹰。
父母无可奈何，他们害怕方正再次沉浸到石芯芯背叛的痛苦中，只好听之任之。
他自己租了个房子，带着猫头鹰过去住。他细心照顾猫头鹰，越发觉得猫头鹰是十分可爱的动物。他觉得已经和猫头鹰培养出了感情，他能迅速体会猫头鹰的喜怒哀乐情绪变化，猫头鹰似乎也能听懂他的话。
它的眼睛非常漂亮，方正干脆喊它启明星。
猫头鹰启明星的伤渐渐好了，但是悲剧也发生了。
方正抚摸启明星的时候，被猫头鹰的爪子抓了一下，好巧不巧，正好抓在他上次被狗咬的地方。方正当时没放在心上，但是当天晚上就感觉自己发烧头痛，到了后半夜发烧得厉害，并且伴有腹泻。
他自己支撑着跑去医院看急。他迷迷糊糊地做检查，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感觉周围的气氛很凝重。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独立的病房里，浑身发烫。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他虚弱地问自己怎么了，一个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他被禽流感感染了，形势十分严峻。
方正顿时无比恐慌！在他印象中，很多被禽流感病毒的人都死了，根本治不活。他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父母和尹菲，他们在门外不进来。很明显，自己被隔离了。
他想跟父母说话，但是咳嗽得厉害，脑袋烧得一塌糊涂，他又晕了过去。
病房外面，方正的父亲不停叹气：“唉，早让他不要养猫头鹰，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了，被感染了病毒，肯定是猫头鹰传染的。”
母亲看着病房里的方正十分心疼，说：“少抱怨两句，想着怎么治病吧。”
方正的病情很严重，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他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机器和药物来维持，费用不低。而他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
方正父母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躺在那里面，花钱如流水。方正父亲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医生还没有宣布儿子的死刑，那还有机会救活。老方咬咬牙，去找方正的大伯借钱。
方正大伯家里，大伯正在大婶吵架。因为他们的儿子正在闹离婚，家里鸡飞狗跳。他们儿子借钱做生意亏了本，现在债主上门要账来了，儿媳妇十分不满，整天和儿子吵架。
老方觉得自己来得好像不是时候，但是为了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危在旦夕的儿子，只好豁出去老脸，对方正大伯说：“老大，你看，你侄子现在生命垂危，要钱治病，你多多少少支援一点。”
方正大伯叹了口气，指着正在吵架的儿子儿媳，说：“不是我不帮你，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团糟，目前没钱啊，等生意有起色，我马上借钱给你。”
老方带着哭腔说：“三五千块钱也行啊。禽流感这个病拖不得啊。”
方正大伯表示同情，说：“我也知道，可是，我家也欠着一屁股债啊，真的是没钱。你找找老三吧，他儿子还在读中学，负担不是很重，他应该有钱。”
老方重重叹气，只能往老三家里去。
烈日炎炎，老方坐着公交车赶去老三家里。老三不在家，弟媳在辅导孩子做功课。
老方进门，问：“老三呢。”
弟媳说道：“出去应酬去了，最近公司业绩不景气，都拖欠两个月公工资了，我孩子想报个辅导班都没钱，唉，实体经济不好做，我想让他辞职开个饭馆什么的，也比公司拿死工资强。”
老方问：“小孩子读几年级？”
弟媳妇笑道：“今年高二，明年就是决定生死的一年了。”
老方夸奖几句，表示在家等着老三回来。
弟媳很客气，给他端茶倒水。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老三满身酒气地回来了。
老方寒暄两句，然后说：“老三，给你商量点事儿。”
老三先跑到厕所里吐，吐完了走进客厅，那卫生纸擦擦嘴巴，说：“二哥，你是说侄子的事儿吧。我也挺不好受的，我想帮你一把，但是最近手头紧啊。我这卡里还有一千块钱，都给你，再多就没有了。”
老方无话可说，缓缓离开老三的家。
他再去找方正的几个舅舅，找自己的领导，都借不到钱。他没办法，拉下脸皮找尹菲，谁知联系不上了。老方大惊，难道尹菲也跟当年的石芯芯一样跑路了？好在他有尹菲家的电话，于是给尹菲父母打电话。尹菲父母说他们的积蓄都用来送尹菲出国学习去了，到欧美最先进的眼科医院深造，暂时没有钱。
老方欲哭无泪。
眼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卖房子了。这套房子榨干了方家所有的积蓄和心血，就这么卖了等于他们一家人半辈子白干。但是为了救儿子，只能如此。
有的买主表达出购买意愿，但是他们知道老方是卖房救子后，拼命压价，老方气得又吐血。
老方犹豫着要不要低于市场价卖房子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老方本来准备挂掉，但是想到可能是买主，于是接通。
打电话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自称他们是稀有血型联盟的人。
老方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们这个什么联盟，有什么事吗？”
女声温柔地说：“你儿子方正身上是罕见的P型血，给我们联盟捐了不少血，现在我们知道他病了，组织了捐款，给他治病。”
老方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