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善果 眼角膜
大学毕业前夕，江城大学全校的大四学生都在忙着拍毕业照。
方正也不例外。全班人的合照拍完以后，他带着相机给女朋友石芯芯拍照。方正以前对摄影一窍不通，但是石芯芯对毕业照非常重视，要求方正一定要把她拍得很美丽。为此，方正苦练摄影技术，经过半年的学习和努力才略有进步。方正乐得如此，艺多不压身，拍照好看也是门技能。但是他低估了石芯芯对毕业照的重视程度，他没想到石芯芯特意去做近视眼矫正手术，摘掉了近视眼镜，只为了让自己更好看，而非视力方面的实际需要！
或者对石芯芯来说，美就是最迫切的需要。
方正给石芯芯拍了十张照片，石芯芯只对其中一张比较满意，其他九张都要求删掉。方正苦笑不得。
他们从学校图书一路拍到学校操场后面的小湖，在湖边取景。
石芯芯摆了个姿势，问方正：“老方，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方正认认真真看了半天，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眼睛变大了？”
石芯芯娇笑道：“因为带了美瞳啊。”
方正有些担忧：“你刚做完近视眼手术，最好不要戴这些东西吧，对眼睛不好。”
石芯芯不以为意：“不要紧，就戴一天，拍照嘛。明天就不戴了。”
方正觉得美瞳的确让石芯芯眼睛看起来更大更好看，但是遮住了眼睛原本的光彩。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美瞳是窗帘，漂亮归漂亮，但是挡住了光。
他们都是江城本地人，毕业后都留在江城工作，只不过不在一家公司，各自住在家里。方正知道石芯芯爸爸是一个非常严肃的男人，不苟言笑，但是常年不在家。他经常趁着家长不在的时候跑到石芯芯家去玩。
上班一段时间后，方正发现石芯芯越来越依赖化妆，让她素颜出门简直要她的老命。方正对化妆本是无所谓的态度，但问题是石芯芯整天戴着美瞳，他总觉得不放心。现在关于美瞳损害眼睛的报道实在太多了，他担心石芯芯的眼睛。无论方正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少戴美瞳，石芯芯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方正也没什么办法。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了，石芯芯依旧坚持戴美瞳。方正也懒得说了。
有一天晚上，方正和石芯芯相约出去逛街。石芯芯突然说：“戴美瞳太麻烦了，每天早晚佩戴，浪费时间。”
方正大喜，连忙附和说：“就是就是，还是别戴了。”
石芯芯指着街边一家美容医院，说：“现在都流行做美瞳线了，一次性解决佩戴问题，抛弃美瞳，却能享受美瞳带来的效果。”
方正一愣：“美瞳线是什么东西？”
石芯芯笑道：“就是一种手术啦，在眼睛上纹线，让眼睛看起来更大更漂亮更有神采，一次手术可以顶两三年，不用再佩戴美瞳了。”
方正听说在眼睛上做手术吓了一大跳：“太危险了吧？”
石芯芯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公司的很多人做了美瞳线，没问题啦。你不想你的女朋友变得更漂亮吗？”
方正百般劝说，石芯芯依旧当做是耳边风。方正无奈，只好陪着石芯芯去做一家她同事介绍的整形美容机构做手术。手术过程很简单，很快就结束了。
做完手术后，方正就听石芯芯一直喊痛，机构的工作人员解释说麻醉药效果退了，前面两天是会有点痛，很多人是这样子，过几天就好了。
方正半信半疑，送石芯芯回家休息。
第三天，石芯芯依旧喊痛，眼睛不停流泪，连睁都睁不开了。方正慌忙带着石芯芯去医院看眼科。医生给石芯芯做检查，告诉他们，说石芯芯的的眼角膜受到损伤，情况十分严重，要马上住院治疗。
方正听到眼角膜三个字就感觉大事不妙。
医生问：“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子的？是不是做了什么美瞳线的手术？”
方正很忐忑，说：“是啊。”
医生叹了口气，说：“唉，这种美容手术风险很大，我每个月都要收好几个这样的病人，都是写年轻的女孩子。”
方正心里把那家美容机构骂了几句，又问医生：“可以治好吧？”
医生说：“不好说。”
石芯芯听完医生的话，吓得哇哇大哭：“医生，我会不会瞎啊。”
医生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很多人都能痊愈的，你要配合治疗。”
方正给石芯芯办理住院手续，然而石芯芯的眼睛伤情越来越严重，又红又肿。
医生说石芯芯右眼的眼角膜遭受重创，不可逆转，已经脱落了。如果石芯芯做完美瞳线的当天来医院就诊，极有可能阻止损伤，然而他们在家耽误了三天才来，为时已晚。
也就是说，石芯芯的右眼瞎了。
方正心如刀绞，问医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医生说：“除非找到合适的眼角膜，否则……”他不用把话说完，小情侣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方正刚毕业一年就遭遇到这么严峻的问题，不知如何是好。他安慰焦躁不安的石芯芯：“放心，我去给你找眼角膜。”
石芯芯哭道：“我不要变成瞎子！”
方正先去美容机构索要赔偿，却看到美容机构人去楼空，门前站满了眼睛被他们弄坏的人。方正这才知道，这家机构根本没有手术资格，员工都是培训三天就上岗的家伙，胆大包天！他十分后悔，当时做手术的时候没去查他们的资质。
他回到医院，咨询医生眼角膜，医生说最近都没人捐献，只能等着好心人临死前把自己的眼角膜捐出来。方正万分焦急：“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医生表示无奈。
方正只能陪着石芯芯耐心等待。
半个月过去了，眼角膜依旧遥遥无期。石芯芯却告诉方正一个消息：“我一个堂弟跑到长江里游泳淹死了，我想去找我二叔，让他把堂弟的眼角膜捐给我。”
方正心想，你叔叔正伤心欲绝，估计不会捐，但是他不忍心打击石芯芯，于是陪着石芯芯一起去找叔叔。石芯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比较无理，因此把她爸爸妈妈也喊上，还带了一大笔钱。
众人来到叔叔家，他们一家哭得伤心欲绝。
石芯芯不敢说话。还是石芯芯的父亲鼓起勇气，跟叔叔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叔叔听完石芯芯父亲的话，顿时暴跳如雷：“滚，都给我滚！你们有人性没有！这个时候要眼角膜！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石芯芯带着失望，哭着离开。
方正料到是这个结果，中国人自古以来都讲究死者为大的传统，无论如何都要保留全尸，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捐献器官的意识。
两人苦等了许久。
又几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眼角膜的消息。
方正眼见石芯芯日渐憔悴，十分心痛。他决定自主去找。
他去全省医院的肿瘤科，专门找那些无药可治的晚期病人，希望他们死后给石芯芯捐献眼角膜。癌症病人个个和石芯芯叔叔一样，把方正骂得狗血淋头，有的病人甚至用保温杯等物品殴打方正，把他赶出房门。后来，肿瘤科的医护人员就不让他进门了。
他找了几百个病人，挨了几十次打，依旧没什么作用。
石芯芯越来越绝望，她等不到眼角膜了。她每天在家里哭闹。她渐渐得了重度抑郁，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有一天吞大量的安眠药被送到医院抢救。
方正痛苦极了，思考很久，决定把自己的右眼眼角膜捐给石芯芯。
石芯芯总算安静了，紧张地问：“你捐给我了，你怎么办？”
方正故作大方，笑道：“不要紧，我一只眼睛就够用了，你是姑娘，要美丽，要好看，要有自信。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石芯芯拒绝几次，最终同意了。
方正看得出来，石芯芯很兴奋。他的家人却竭力反对。任何一位家长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做这种傻事！方正却说：“这辈子我非石芯芯不娶，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你们要是还反对，我就自杀！”
家人们哭道：“傻孩子啊，以后她把你甩了，你怎么办？”
方正大怒：“不会！她不是这种人！”
他不顾家人的意见，联系江城市中心医院的眼科。眼科医生断然拒绝方正的建议，医院不可能摘取活人的眼角膜，这是违法犯罪！
方正表示：“我是自愿的，我签字，除了任何问题我一个人扛，跟你无关。”
中心医院坚持不同意。
方正又找到一家私立眼科医院，并且联系律师，规范各自责任。私立眼科医院讨论了很多次，总算答应了方正的捐献请求。
眼科医院先摘取方正的眼角膜，再移植到石芯芯的眼睛上。
手术十分成功。
石芯芯的右眼重见光明，同时方正的右眼成了摆设。但是方正不后悔。石芯芯非常感动，正式约方正来家里拜见家长。
他们处对象处了三年多，一直这个晚上，他们才第一次行周公之礼。
两个人都娇羞无比。
躺在床上，方正幻想着婚后的生活，去哪拍照，去哪度蜜月……
天亮后，方正兴匆匆回家，准备订婚的事情。等他准备好一切，再去找石芯芯的时候，发现联系不上她了，电话短信微信等一切联络手段都失效，她全家连夜搬走了。就跟那个坑人的美容机构一样，人去楼空。
方正的爸爸气得吐血：“妈的，忘恩负义的东西！唉！”
方正失魂落魄地回家，他为石芯芯付出了全部，石芯芯却这样对待他……他四处寻找打探石芯芯的信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私立医院的主管医生给方正打电话，说要喊石芯芯回医院随访，但是联系不上她，请方正帮忙通知。
方正嚎啕大哭：“我也联系不上！她拐带着我的眼角跑了！”
主管医生是个女的，在电话里安慰方正：“不要紧，如果有新的眼角膜，我们依旧可以给你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