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问出来,连于清华自己都不住的摇头,这么白痴的话,她怎么就能问出来了呢,若非不是旧识,那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祭拜呢?真是白痴一样。

就再于清华还为自己的问题懊恼不已的时候,就听得男子一声低低的浅笑传来,于清华诧异的向他望去,却听到他那轻缓而柔和的声音传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谁人不认识呢。”

一句话,却令于清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是她想错了?这人,难道不是母后的旧识?

可是不应该啊,看他那般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能言说的样子,他应该是与母后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才对啊。

这样想着,于清华也问了出来:“阁下与皇后娘娘难道不是旧识吗?”

男子的身形微微颤抖,良久,他才回了一句:“是旧识与否又有何干系呢。”无奈的语气,似乎在体现出他的不满和未曾发泄的情感,于清华低眉,看来,她猜得没错,此人一定是她母后的旧识了。

说完话,男子好似抒自叹了一口气,于清华没有听清,就见他支起拐杖,就要往山下行去。

于清华稍稍一怔,才反应过来,赶紧快步上前,叫住他:“请留步。”

这回,男子又停了下来,他甚至微微回过身来,好似有些不明的看着于清华,似是想问她原因。

于清华见他停了下来,不由的会心一笑,走上前去,柔声开口:“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的身份吗?”

男子似是很惊愕她突然作此一问,更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问他。

“您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您的身份。”说着,于清华解下了披风的帽子,万千长发顿时飘散开来,而男子,却也望着她,怔怔的,呆住了。

顺着男子的所看方向,于清华感受到他似乎并不是在看她,反而是在看她的头发,更确切的说,是在看她的发间,那一只斜斜插上的白玉簪。

男子忽然伸手触上了自己的头上的那个大斗笠,他将它解下,于清华就看见一张清冷如玉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眉眼是那样的秀致却不浮华,反而是处处透着一股沉静和意思别样的温和在其中。

虽然不是最出挑的样貌,但这这个男子的身上有许多男子身上都不曾具备的一种温沉的气质,这是最能令人安心的。

这个男子,给于清华的第一眼感觉就是惊艳,有别于顾枫晚和苏画瓷的那种惊艳,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艳羡。

“你……还留着它吗。”喃喃自语间,男子的手已经不自觉的伸了出来,在离于清华还有两拳的距离处,他又忽然停下了动作,迷蒙的眼神也瞬间恢复的清明。收回手,男子面上继而淡淡。

于清华的心在那一瞬间跳动了快一些,她仿佛已经能看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在从前与她母后在一起时的那种情形,她敢肯定,她的母后一定是十分喜悦的,而他,刚才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她的母后。

“你,是认识我的母后的吧。”于清华轻轻地开口,眉眼之间尽是淡然的笑意。

男子见她这样的笑容,忽而微怔住,随后他才浅浅开口:“母后……”这声音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似是在自嘲,又似是在念想。

“她是,你的母后吗。”说着,男子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于清华的身后,那座孤零

零的坟冢之上,他的目光十分淡然,虽然没有很深的表示,可是,却不难从中看出,他对那里面的人儿有多么的爱恋。

是的,爱恋。

于清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眼神,的的确确就是爱恋的眼神。难道说,他和母后,曾经是恋人?

于清华笑着颔首:“是的,她是我的母后。”

男子的表情才微微有些变动,他低低的开口:“那,她好吗?”

于清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愣住,继而接道:“什么?”

男子将目光对准她的眼神,十分认真地问道:“她,走的时候,好不好?”

于清华结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傻傻的点头:“恩,很好,她是笑着离开的。”虽然她不懂她那样的笑容之中究竟包含了什么,可是,她却总是觉得,那个时候,她一定是高兴地,至少,在最后一刻,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所以才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听到这里,男子才算露出一个十分清浅的笑容,他静静地开口:“那就好。”

这样,他也能放心了。

再次抬起头,他将目光放在那坟冢之上,柔柔的看着,心头涌出一丝苦楚和一丝甜蜜。

好似一切都还如当初那般一样,她未嫁人,他未离开,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呵呵,这样的时候,他想过了多少遍,每次想起,心中都会涌出浅浅的笑意。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至少,她是静静的呆在那里,而他,也能一直都看着她了。

笑了笑,他再次将目光收回,然后拿起手中的斗笠,随后,他又将斗笠戴到了头上,不再看着那坟冢,不再看着她,只是轻轻一个转身,抬脚就要离行而去。

于清华微张着小口想要叫住他,却不知好如何开口,忽而她脑中一转,开口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没人回答,而他缓慢的步伐继续前行着,就在她以为得不到答复的时候,却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柳时逸。”

清浅的三个字,却令于清华的内心再次泛起一阵涟漪。

她伸手从头上拔下那根简单的白玉簪,看着柳时逸的背影,笑了笑。喊道:“这个簪子,你还要吗?”

柳时逸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很是飘渺:“就送与你吧。”

得到答复,于清华再次弯了弯唇角,她紧握着拳头,将白玉簪牢牢的攥在手中,笑容极其淡雅。

她就是知道,这个柳时逸是这白玉簪的主人。

此时,山风变大,于清华缓慢的将披风戴上系好,冬儿那小巧的身影才从山下跑了上来。

“我们走吧。”于清华对着刚刚跑上来的气喘吁吁的冬儿说道,就抬脚,与那柳时逸相反的方向下山去了。

“哎哎,公主您等等东儿啊,冬儿刚刚跑上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公主您慢些啊,等等冬儿……”身后,是冬儿咋咋呼呼的声音。

于清华回头看了看那山头,仿佛看到了她的母后正穿着一身兰色衣裙站在那里,对她笑得甜美。

于清华嘴角一扬,然后,终究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今日,便是于清华及笄的大日子。

于清华一大清早就被一群服装统一的宫女给从床榻上面压了起来,冬儿早已穿戴好一切,就等着替她收拾打点

了。

还是迷糊着,于清华接过侍女递来的漱口用的香茶,轻含一口,微微动了动唇角,就将其吐出;这时,又有侍女上前,为于清华递上已经沾湿了的锦帕,锦帕是雪蚕吐丝纺成,所以就格外的洁白柔软,而且,此时已经被熏了谈谈的熏香,所以,整个帕子上面还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于清华双手捧起锦帕敷了敷脸颊,这才感到有些舒适,精神也上来了,眼中的迷蒙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清明。

“公主,该梳头了。”冬儿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些发饰和打理头发的物品,于清华对她点点头:“恩。”

冬儿将托盘放到梳妆台的一边,然后服侍着于清华坐下。

冬儿从托盘上拿了一柄紫檀木做的小梳子,开始为于清华那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打理起来,于清华的发质很好,所以,冬儿在替她梳头的时候,从未感到过吃力,因为每次一下手都是一梳到底。

梳好了发,冬儿又从一旁的托盘中拿下一个精美的扇贝,轻轻打开两张轻合的扇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于清华闻到了香气不由得一皱眉:“怎的不是夜来香?”

她用头油想向来都是用的夜来香,可是很显然,今日冬儿拿来的并不是她已经习惯的夜来香,虽然这种香味也很好闻,但是,却令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冬儿笑了,说道:“公主,今日可使您及笄的大日子,您难道忘了,我们大商的女子凡是及笄的时候,都要由其父兄为自己选一种花作为自身的象征的,大商离不开花的,大商的女子便是大商最美的花。”

说着,冬儿微微一笑,手执一根做工十分精巧的白玉小勺,把那勺间往那扇贝中间的羊脂一样的玲珑剔透的膏上一点,挖出些许来,将它均匀的涂抹到自己的手上,又对于清华一笑:“公主,这是皇上和太子殿下为您定的花,是白玉兰呢。”

于清华透过铜镜怔怔的看着那镜中虚幻一样的人儿,突然想到,前世的这个时候,也是她及笄的时候,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她的母后刚刚逝去,而他的父皇还正在气头上,皇祖母也不待见她,她甚至觉得,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跟没有存在的一样。

在她一心只想嫁给乔储良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想早日及笄,可是,事实上,却根本没有人还会关注到这件事。

及笄,她曾经是怎么过来的?

只有冬儿一个人陪在身边,只有她一个人陪她过完了全程,只有她,还会在那样的时候,依然坚持的守在她的身边。

每个如花的少女,她的成人礼,不是该有所有亲人好友的祝福吗?她不是该被所有人的笑容温暖的吗?她不是该很激动很幸福的走完自己的成人礼吗?

可是,却没有,什么都没有。

冷冰冰的祭台,空荡荡的房间,没有旁人,只有她。

冬儿为她戴上簪子,而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那样凄然的走进她的成人礼。

没有人来为她选花,没有人来关心她高兴与否,她的死活,与任何人都无关。

于清华,那样的她,还真是够失败。

可是换做今生于清华闻到了那来自白玉兰的独特的,淡淡的馨香,飘散着清雅的高贵,这样的沁人心脾,令人舒心不已。

于清华,你真的重生了,你的人生,终于重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