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权宜之计

这当真不怪长幸多想,实际上,只要是稍稍同白瑾行亲近些的人,都知道他这寡淡又孤傲的性子。

这样的人,生来孤独冷清,即使品性再好,也轻易不对旁人展示一丁半点儿的温柔,任谁也无法轻易走进他心里。

总是站在合适的距离,对你说着合适的话,相处起来省事儿,却冷冷清清的,像雪山上可望不可及的白莲花。

如今听他温柔关切地问自己这样一句话,长幸不被吓愣才怪。

不过,她也是个脑子活络的,察觉出白瑾行的古怪,自然也很快才出来他这般做的用意。

于是很快便回神,搭着白瑾行的手温温柔柔,又端庄可亲地笑了起来:

“无碍,只是方才紧张了些。”

白瑾行见她总算找回了状态,唇角勾起一抹笑,点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浓情蜜意的模样,倒真是让白家父子开了眼界。

白家家主给白玠言递了个眼神,白玠言心领神会,站起来清咳两声道:

“我说三弟啊,这苏姑娘既然无碍,那咱们便开始聊些正事吧。”

经白家兄长如此厚颜的“提醒”,白瑾行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一直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些,他给长幸递了个眼神便松了手。

长幸接过他的眼神,转身向堂上的两人端端正正行了大礼,举止神态平和自若,端庄大气,挑不出错处。

“小女苏长幸见过两位大人。”

白家家主倒没把刚刚那个小意外放在心上,摸着白胡子上下打量了苏长幸一番,心中颇为满意,点头笑道:

“苏姑娘有礼了。你于我儿有恩之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是我白府的大恩人,大恩无以为报。现如今我这儿子说要娶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在说出这话之前,白家家主心中实则有了一番计较,这白珩好不容易有个瞧上眼的姑娘,而且这姑娘家世也配得上,瞧着样貌和气质也都一等一地好,他怎么也得抓紧这次机会让白珩成家不可。

所以这话虽是直白了些,实际上却代表着白家家主已经同意这亲事了。

可长幸却没有听出这层意思,表面上微笑淡定,实则心里有些慌。

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这发展不太对。

她看了白瑾行一眼,眼里的意思是:我这是应还是不应呢?

这怕不是在先礼后兵地考验她吧?

白瑾行接过她的眼神,目光淡定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长幸这下心里也有数了,垂眸犹豫片刻,屈膝轻声道:

“君上何等身份,小女自是不敢高攀,此事全凭君上做主。”

意思就是我甭管应不应,到最后不也还得听芜陵君的话吗?所以这事,您还是去问问他吧。

问题又抛回给白瑾行,姑娘家害羞嘛,白家家主也能理解,顺势看着白瑾行问:

“你确定你要娶的是苏府嫡小姐?”

“是。”

白家家主摸着胡子笑了,看了看堂下那姑娘:

“苏姑娘可听到了?事已至此,苏姑娘也勿要妄自菲薄,苏家乃京城世家,你是苏家女儿,自然是配得上我这儿子。

如今你于玖玖、瑾行皆有恩,是我白府大恩人,更何况瑾行这么多年也仅对你如此惦念,如今他开口,我这做父亲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话一说出来,这亲事基本上已经算是定下来了。

长幸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免疑惑,这事情会不会太过顺利了些?

照白家家主的话说,方才是白瑾行先提的娶她,以至于两人的亲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此事虽合她的心意,可白瑾行为什么想娶她呢?

还不待她更多思量,白瑾行便同白家家主行礼道别,说是要先将她送回苏府,具体下聘事宜稍后再议。

白家家主显然心情很好,摆着手点头答应了,要他早去早回。

白瑾行转身便将长幸带到了白府后院的凉亭处,坐下后,他接过渊墨倒的热茶,抬眸看她:

“问吧。”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长幸越发一头雾水,她坐下后犹豫了半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想问你?”

白瑾行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反问一句:

“方才在身后盯了我一路的人不是你?”

长幸一噎,暗自感叹:看吧,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坏处了,不管何时都能把你看得透透的。

不过既然白瑾行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娶我?”

此话一出,白瑾行冷清清的眸子往她身上一落,那里面干净澄澈得很,无半分动情水色。

长幸这下确定了,刚刚他那温柔关切的模样果真是做戏,眼前这个白瑾行,才是真正的芜陵君。

关于她想问的问题也多少明白了,白瑾行娶她,绝对另有目的,至少,不是因为喜欢她。

想通这点,长幸心中明明松了口气,末了,却有些堵得慌。

连她一时间也不明白这矛盾的情绪是为什么,只得暂且抛之脑后。

白瑾行观察着她的神色,抿了一口茶之后才缓缓道:

“娶你,乃权宜之计。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心中不安,有所愧疚,得给你和白府一个交代。

况且,不是你说了,想嫁给我吗?我欠你两次救命之恩,这便当做是报恩了。”

末了,他又不自然地补了一句:

“并非动情,你切勿多想。”

长幸点点头,听明白了,原来他这是为了报恩啊,这倒是也说得过去。

其实不管白瑾行因为什么娶她,只要她能顺利留在他身边,自己的新手任务便算完成了,她怎么也亏不到哪去,自然也不会计较更多。

长幸照常弯眸一笑,接受了他的答案,眉眼都洋溢着开心:

“不管如何我都心满意足了,因为我终于如愿以偿要嫁给君上了呢!”

她却不知,白瑾行在看到她这天真烂漫的笑容时,冰雪雕琢而成的心第一次有了裂痕。

那双眸子颇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不敢对上她的眼。

白瑾行对自己心中那丝愧疚感到莫名,奇怪,他不是已经遂了她的意要娶她吗?

为何心中还有这般异样的感觉?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白瑾行才明白——

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人给自己的是一份热腾腾的世间仅有的真情,而他还的却只是一纸冷冰冰的婚书,还带着利用。